會議結束, 各位參會者先後離場。
沙肯前腳出門,後腳就被人猛地壓在了後背上。力道大得他向前一晃,險些倒在地上。這種野豬突進般的力道也隻會有一個人擁有, 沙肯揉了揉額頭:“二哥, 你再撞幾次, 我們下次得一起趴地上去。”
“彆轉移話題,為什麼你可以去我就不行啊!?”
意料之內的超大音量在耳邊爆炸,無比氣憤地看著對方。略帶嬰兒肥的臉頰因為生氣顯得觸感更加良好,可惜和他說話的儘是些對此無動於衷的人。他的弟弟甚至揉了揉耳朵,麵無表情道:“因為你太吵了。”
“——”
男孩摟著他的脖子, 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你你你你你、你居然這麼和哥哥說話!?”
沙肯冷酷無情:“嗯, 我就這麼說。”
在男孩爆發之前, 長子伸手將他拎下來, 無視叫囂著要和弟弟決鬥的二弟, 向沙肯微微點了點頭:“快去執行任務吧, 如果真的確認了那位的身份...”
這位貴族語氣猶豫, 眼中止不住生出些微期待:“一定要好好款待。記得攔住一些人, 家裡人表達感情的方式有時過於奔放,容易嚇到...先祖。”
先祖。
這個詞冠在某個活人身上總有些奇怪, 但在說出口後, 他又有些如釋重負。
不同於早已習慣陰謀論的親族們,年輕一代仍對這個曾與羅蘭阿格一世交流過的人感到無比好奇。私下流傳了無數有關對方的小冊子, 不乏什麼《偶遇大全總結》、《某某行蹤日程圖記錄》。
就算是血脈者,在追星方麵仍舊很瘋狂。可誰又能拒絕奇跡的發生呢?
沙肯向著哥哥們擺擺手當回應,在二哥掙脫束縛前搶先溜走。背後隱約傳來長子無奈的聲音。
“你都多大了,怎麼還和個小孩子一樣。”
“不許侮辱我的信念!”熱血孩童義憤填膺。“這是我對先祖的支持與信仰,證明我是他的優秀血脈!你們這些人是嫉妒, 嫉妒!”
“是是是...”
聽到這裡,金發貴族一臉黑線。也怪不得家族中的有些人感到憂慮,全都是後代裡的傻白甜害得。好在有腦子的人更多,紅發青年現在的住址都換到了十分僻靜的庭院,外有強大的血脈者把守。
即便如此,沙肯在進入院門後仍能感到猶如實質的目光從背後傳來,兩位實力優秀的兄姐守在門口,直勾勾目送他進入庭院,心下糾結地咬著手帕。
他們也好想進去看看啊!可是他們要看門!
可惡!回頭要找沙肯好好要一番補償!
渾然不知的金發貴族招搖過市,賺足一圈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後才敲響了緊閉的屋門。過了好一會兒,屋門拘謹地打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隻暗金色的眼瞳。看到來人是沙肯後,對方顯然鬆了口氣,將他拽進去後立刻關了門。好似門外有豺狼虎豹。
沙肯一頭霧水:“你怎麼跟小偷似的?”
“這難道不該問你嗎?”
梅森磨了磨牙,幽幽地看了回去。
血金之門後的空間其實非常普通。
沒有人們想象的猙獰陰森,也沒有淋漓不儘的鮮血與屍骸。乾淨、冰涼、帶著淡淡的潮氣。
中央放置著一盆鮮血,血中點燃的燭火搖搖欲墜,殷紅色澤宛如鮮血。在梅森睜開眼後,燭火就立刻熄滅了。
該說不愧是帝王後裔,習慣了唯我獨尊嗎...雖然在沙肯身上他就發覺過類似的毛病,但在整個家族身上顯得尤為明顯。
如果不是他們一聲不吭就往潛意識層鑽,也不會吸引那顆星星的注意力,進而引發這場混亂。以至於梅森不得不再次用血液強化了對【羅】的控製,幫金發貴族們更快擺脫星星的控製,才產生了控製最嚴重時他甚至隻能跳窗出門的惡果。
麵對死亡視線,沙肯終於想起來了對方被族人們堵得下不了房頂的場景。他目光左閃右閃,剛想賣個可憐,就見紅發青年危險地眯起眼,大有“再給我耍滑頭就滾出去”的架勢。
話到嘴邊硬生生改了腔調,沙肯低眉順眼:“遵命,我之後就去通知他們不要再來打攪您。”
梅森這才鬆散下神情,沒骨頭一樣癱在椅子上。不是他不喜歡見人,實在是這些被汙染後的家族成員比私生飯還要私生飯。在不知道多少次打開房門猛然看到一對陰冷亮起的眼珠子後,他現在的準則就是能多鐵石心腸就多鐵石心腸。
瞧出他心情平複,沙肯順棍上爬,語氣歡快地開始彙報起議事廳裡的事情,把父兄親族未來的冷臉拋之腦後。
“...也就是說,家族希望你能夠作為我們中的一員去參加十二圓桌比試。”
“那是什麼?”
“你連十二圓桌——好吧,我從頭開始解釋。”
“十二圓桌比試是指每隔四年進行的家族排名試煉。所有貴族家族都可以參與,勝利者會被評入十二圓桌議會家族,以此來製定排名標準。其比試內容非常複雜,飽含經濟、政治、文化等等方麵。可以說是對各個家族全方麵的檢測。其中有一項重要內容,就是派遣新生代進行比拚。”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起另一個人了。沙肯在心裡歎了口氣,有些人好是好,怎麼就是敵方的呢。
“如果你同意,那麼我、兩位兄長和你都會作為本次出戰人選。我們需要注意的人裡,最麻煩的莫過於加西亞家。”
“艾博·加西亞。族長逝去前妻生下的孩子。”
“他是新生代的最強者,議會長在三年前見過他,認為他有接任自己的天資。這三年來,艾博一直接受著秘密訓練,就連家人都極少見到。加西亞族長在他母親去世後娶了其他人,因此,艾博非常疼愛自己唯一的弟弟。如果埃蒙真的想煽風點火,他很有可能在賽場上針對我們。”
梅森清理了一下頭緒:“我還沒答應,你就把這些事情全部告訴我,不怕回去惹麻煩嗎?”
“如果讓父親知道我把議事廳裡的事情全部告訴你,估計會把我抽到爬不起來,但是管他呢——”
金發貴族微微俯身,將右手撐在桌上。眼瞳中倒映著對方的身影,清澈而又專注。
“我不希望你對我的家人產生誤解,羅蘭阿格的血脈都是同族,他們也是你的家人。隻是站在他們的位子上,不得不考慮更多的事情。”
“這個名字所承擔的榮光比繁星更多,如果你真的是我們的先祖,哪怕想要黃金堆砌的城堡,我們也會為您俯首送上。任何質疑您身份的人都會被家族的爪牙粉碎,既然是我們的先祖,必須是能夠承擔起這名號之人。”
說到這裡,沙肯倏忽露出一絲笑容。
“如果是你一定沒問題吧,奧雷烏斯,我可是傾家蕩產地在你身上下注了。先,祖,大,人。”
最後四個字咬得清晰,帶著一股子小狗晃尾巴的親昵,將期待與濡沫顯露無疑。放在現代,活脫脫一個黑綠茶。先禮後兵,笑裡藏刀,每一句話都捧到高處,無聲展示著羅的財富與權力。
就好像在狗麵前放了一盤新鮮肥肉,誘得唾津滿溢,任誰都要衝昏頭腦、一腳踏入對方言語編織的陷阱裡。紅發青年慢吞吞點頭:“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請說,在這一點上,家族向來慷慨。”
財富?權力?還是強大的汙染物?不不不,這些都太庸俗了。如果是他,想要的東西一定不是尋常東西。
沙肯交叉起手指,滿懷期待地等著後續。卻聽到一句躊躇的回答。
“彆那麼對我說話,有點...”
他頓了頓,含蓄委婉道:“……大冬天裡扔進冰湖裡洗澡的震撼感。”
沙肯:“......”
金發貴族瞳孔地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僅天生有張好臉,在人際交往中天賦異稟。老少皆宜、男女不忌、上至一百五十歲下至五歲都通殺,就連社交老師都評價為無往不利的笑容與語氣是一種利器。
結果他聽到了什麼?大冬天裡扔進冰壺冰湖洗澡...!?
此生受過的所有傷都沒有這一句話帶來的傷害大。對方眉頭緊擰,似乎怕說得不夠具體,鄭重地再度強調:“我沒有彆的意思。”
…頂多是作為直男的審美有些欣賞不來。
沙肯的嘴唇動了動,有些心累地答應下來,結束了這個對自己太不友好的話題。
“還有一件必須您出麵的事情,在一周後,請您如約參加新生儀式。這一周裡,請您按照我們的課程學習。”
新生儀式是家族正式向外承認成員身份的見證會,羅之所以以純血自居,最重要的原因除了貴族協會賦予的職稱,羅家族本身具有源遠流長的曆史。因此對名號更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