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胡珍珍小氣, 不願意出錢買地。
而是這位張總獅子大開口,報了一個遠超實際價格幾倍的數字。
那塊地包含了一個小山坡,地處偏僻, 中間有一條小河經過, 風景有幾分野趣, 但站在開發的角度來說,價值並不高。
地勢不好,又荒蕪,不管用作農業還是開發成商業樓盤都不合適。
胡珍珍打聽過這塊地皮當初的價格。
張總買下來的時候, 也不過花了四千萬。
這幾年他嘗試開發過這片地,但沒一樣成功的, 眼看著地皮就要砸在手裡了,竟然還敢要出這麼高的價格。
胡珍珍要是真給了, 可就真成了彆人眼裡的冤大頭了。
她這個人有點愛麵子, 最煩這種事情。
既然現在是賣方市場,價格由不得胡珍珍來定, 那她就一腳踢翻交易桌,乾脆換一家.
“告訴鄭興, 既然這樣, 我們就選更偏僻更遠的那塊地。”
s市是半個旅遊城市,位置好的地皮, 早就被人買走開發成了各種景區。
剩下的空地寥寥無幾,有些地方太小,有些地方崎嶇實在難以開發,降價也賣不出去。
胡珍珍本來圖方便,想直接從彆人那裡買一塊差不多的地皮,不過現在看來, 這個念頭要泡湯了。
張總的那塊地,在S市的北方,跟H市接壤。
這種邊界的地方向來是最難做開發的。
市區的資源必然不會向這種地方傾斜,每個市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都怕花了錢,卻帶動了隔壁的經濟。
估摸著張總買地的時候沒想過這些,所以才會做什麼都做不成。
胡珍珍提起的另一塊地,在S市的西方。
這片地皮其實更大,可位置也更偏僻,周圍的配套設施幾乎沒有,買下那裡就意味著一切要從零開始。
連工人們吃飯,都要胡珍珍來考慮。
不過跟兩億的獅子大開口比,這塊地皮的六千萬就顯得十分劃算了。
張總既然想從她這賣個高價,坐地起價,胡珍珍乾脆以牙還牙,也使了個壞心眼,故意讓鄭興表現出還對那塊地有興趣的樣子。
之前生意談的好的時候,已經進行到轉讓的前一步。
後來張總為了加價,使了個陰招,叫他的兄弟披了層皮去跟胡珍珍競價,把價格直接抬到了兩億。
他敢這樣做,自然要承擔這樣做的風險。
胡珍珍嘴角一勾,在電話裡說的輕描淡寫。
“他們竟然這麼舍不得那塊地,就叫他們自己留下吧。”
張總還在跟好兄弟打牌喝酒抽雪茄呢,滿腦子想的都是拿到兩億之後該怎麼花。
“張總,不好了!”
秘書莽撞的走進他的辦公室,立刻惹來張總的皺眉,“我說了多少次,彆把不好了掛在嘴邊,要說“好”才會一直發生好事。”
秘書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訓了一頓,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一看她這副猶豫的模樣,張總就不滿意。
“行了,說吧,什麼事。”
“胡總,胡總她放棄對那塊地的競價了!”
“什麼?”
出聲的不是張總,而是陪他打牌的合作夥伴,“這可怎麼辦?能不能跟胡總那邊聯係上,說我們願意降價一半,問她有沒有購買的意向!”
“你急什麼!”
張總站起來,強硬的把男人按在座位上。
“這生意中,考驗的都是心計,你慌了你就輸了。”
“可是……”
“沒有可是,胡總這是欲擒故縱,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他鎮定的樣子安撫住了合作夥伴。
“你就這麼確定她是欲擒故縱嗎?”
張總短暫思索了幾秒,食指在椅背上敲打幾下,“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
他腦子裡倒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
除了他手裡的地,s還掛在拍賣官網上的地就那麼幾塊,各有各的差法。
比起那些地方,他手上這塊地,簡直能稱作風水寶地。
這塊地處在小縣區和市中心的中間,由於地勢不好,一直沒形成村落,也沒有農夫來種地,就這麼一直荒著。
也正是由於這種荒蕪,讓清理工作少了許多麻煩。
加上地皮附近有一條主乾路,運輸方便,真要動工,不管是往外運東西還是往裡運東西,這條路能解決不少麻煩。
張總仔細看過還沒賣出去的那幾片地。
個個都在邊邊角角的地方,彆說主乾路了,有條水泥路就算不錯了。
再加上遠離人煙,真要進行開發的話,在運輸上還不知道要多花多少錢。
仔細一想,這位胡總就該明白,選擇他這塊地,是最正確的決定。
張總把這一通推理,說給了合作夥伴聽。
他分析的頭頭是道,秘書都快相信了,如果不是剛才接到了胡總那邊的電話,她恐怕還要佩服老板的眼界。
“可是張總,胡總那邊確實打電話來了。”
“不可能”,張總一擺手,言語間十分篤定,“除了我們這兒,她還能買哪塊地。”
秘書有些不敢看他的臉色了,小心翼翼的說道。
“張總,胡總好像已經買完地了,據說連項目款都打過去了。”
這話一出,張總的一雙眼睛立刻瞪住了秘書,“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胡總她已經買完地了,確實不打算跟我們交易。”
“怎麼可能!”
張總一下子站起來,繞開門口的秘書,大步邁向秘書的辦公桌。
上麵擺著一份文件,記錄了胡珍珍剛才的話。
張總不信邪,打開電腦上了土地拍賣的官網。
那還不知道掛了幾年的土地,有一塊確實被人拍走了。
“她真買了?她怎麼能買呢!”
這結果跟張總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在他的預期中,胡珍珍可能會拖一拖,又或者想辦法把價格壓下去,張總甚至連底價都想好了,隻要有一億五千萬,這塊地他就出手。
沒想到胡珍珍不按常理出牌,他這邊才剛提價,她連講價都不講,直接轉頭去買了其他的地。
“我就說吧!”
合作夥伴急壞了,在辦公室裡不停踱步。
“我當時就說咱們要快點賣,這位胡總未必是個有耐心的,你非搞什麼待價而沽,待價而沽,現在好了,砸手裡了。”
“真的不能再問問胡總了嗎?哪怕咱們原價賣出去呢。”
張總打掉了牙往肚子裡咽,有苦也不能說苦,為了麵子隻能強撐著,“原價賣出去不就虧了嗎?這幾年下來,咱們往裡可砸了不少錢。”
“那是賠小錢,賣不出去就真的賠了大錢了。”
合作夥伴的頭腦還算清醒,“咱們這片地留下來能乾什麼?你跟我把能做的都做過一遍了,除了在公交站牌邊上賣礦泉水,剩下的項目一點錢都沒掙著。”
他低聲勸慰,“彆要麵子了張總,再不低頭就真沒機會了。”
“行”,張總低了頭,看在他著急的份上,答應道:“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看看能不能挽回一下。”
胡珍珍正在後院裡挑選開的最漂亮的花。
擺在餐桌上的花瓶需要更換鮮花了,她最近的新愛好就是插花,經常來小花園剪上幾朵,給餐桌增添不同的生機。
陳開拿著電話過來的時候,胡珍珍剛剪下一枝紅色的薔薇。
“老板,張總的電話,想找您談一談。”
一聽是張總的電話,胡珍珍就明白了,嘴角一翹,從陳開手中拿過電話。
“喂,張總,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的張總不再像以前一樣端著,胡珍珍一開口,他就立刻回道:“胡總,之前我們可能有些誤會,北區那片地的事兒,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北區那片地呀”,胡珍珍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五分漫不經心,顯然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兒。
“那片地我暫時不想買了,我看西區的那片地更好,跟領導談了談,已經買下來了。”
她這話斷了張總最後的希望,掙紮了一句。
“但是我們之前都談好的,你也說對北區的地非常感興趣”。
胡珍珍沒想到他還有臉提’說好了’這三個字。
明明是他毀約在先,現在話裡話外的意思,反倒成了她胡珍珍說話不算話了。
“感興趣是感興趣,生意是生意,張總也不是小孩子了,這點事情應該不需要我來說給你聽。”
胡珍珍沒心思再跟他廢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胡總能不能再想想,我──”
張總的話還沒說完,耳邊就隻剩“嘟”聲。
他咬緊了牙關,用力到連額頭的青筋都爆起,才忍住沒將手機摔出去。
“在S市的北區混了這麼久,還沒人能這麼踩我的麵子。”
張總罵了一聲,卷起兩邊的袖子,沒忍住脾氣,一拳捶在了桌麵上。
外間工作的秘書被這聲音嚇了一跳,連忙低下頭,連往那邊看上一眼都不敢。
合作夥伴就算跟他認識很多年了,也被他突然的這一下嚇了一跳,瞟了一眼他胳膊上的刺青,道:“算了,事情真到這程度了,我也認了。”
反倒是張總開口,“憑什麼認了?”
“她耍了我們一通,難不成就想這樣算了?”
合夥人小心翼翼的開口,“可是胡總那麼有錢,咱們不認能怎麼辦啊?”
張總抬起頭,眼神裡是好久沒出現過的凶悍,“既然生意做不了,那就做點彆的,讓胡總也明白明白隨意耍人的後果。”
合夥人沒敢出聲,任由張總打算。
他太了解張總了,這時候去觸他的黴頭,多半要點燃這座要爆發的火山。
張總陰著臉想了一會,出聲問他,“這位胡總是不是最近在西景門大街出了挺大的風頭來著?”
合夥人家的保姆就出自西景門大街,點了點頭。
“對,那兒的人好像都特彆喜歡她。”
張總腦袋一轉,在網上搜起了胡珍珍和西景門大街。
結果還真被他搜出了點消息。
胡珍珍竟然買下了整個西景門大街,還在那兒蓋了個醫院,搞什麼打折藥品。
對待這種平民,她倒裝出一副慈悲模樣了。
張總嗤之以鼻。
她要是真那麼大方,也不會連買地的這兩億都不肯出,搞得他難看。
“既然胡總耍了我們,我們也回敬給她,在她的地盤上耍一耍她。”
張總這句話,合夥人最開始沒聽懂,看他拿起桌上的鐵戒指戴上,才明白他的意思。
“不好吧”,合夥人憂心忡忡。
“才金盆洗手了兩年,現在惹事太危險了。”
張總的憤怒消下去了點,隻斜了他一眼,道:“你膽子也太小了,都兩年過去了,以前都沒人管的事,現在更不會被翻出來。”
“但是……”
他還沒說出口,就給張總打斷了。
“彆但是了,知道你膽子小,又沒讓你跟著去,你就在這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不用他去,合夥人心裡輕鬆不少,也不想費儘口舌攔著張總了。
“那你注意安全,記得多帶點人。”
張總清楚的很,隨手發了條信息出去,“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兄弟們心裡也有數。”
跟之前去搗亂的歪瓜裂棗不一樣,張總跟手底下這批人是真正混過的,一直盤踞在北區附近。
北部的土地不好,人也少,相對來說治安也疏於管理。
張總他們從少年時期就糾在一起,一夥人一起混了許多年,還真被他們收斂不少財富。
前幾年開始發展北區,官方也開始重視北區的治安,他們才商量著金盆洗手,靠著這些錢做正經商人的生意。
不過想是這麼想,真正做起來又是另一番模樣。
做商人是需要天賦的,需要學習的。
顯然張總跟他的兄弟們沒有這個天賦,也沒經過學習,全靠著莽撞入場。
他們的運氣倒是有幾分好,一開始就買了塊地,雖然這片地虧了錢,但好歹還算固定資產,有機會翻身。
張總顯然把胡珍珍當成了翻身的機會。
沒想到胡珍珍會直接買下另一塊地,把他們的算盤毀的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