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暖閣四角擺放納涼冰盆,桌案堆著小山一樣的奏折。
沈鏡趴在蕭玨膝頭睡過去,醒來,他在奮筆。
側在榻間看閒書,翻到結尾,再看,他在疾書。
沈鏡湊過去貼著蕭玨:“辛苦。”
蕭玨筆一頓:“孤已替你處理半個月政事。”
“能者多勞。”
蕭玨抬眼:“不怕孤借機做些什麼?”
沈鏡在他頰側落下一吻:“不怕,真有那一天,善待我的舊部。”
話中不詳令蕭玨眉頭一皺。
待要細問,她靠在他肩頭酣睡正甜。
蕭玨眉頭皺著皺著,忽然搖頭笑開。
這種日子好像也不差。
撥亂反正榮登大寶的打算一拖再拖。
趙佶屢次直諫,就差指著鼻子罵蕭玨是個烽火戲諸侯的昏君!
他趙佶就是被戲耍的諸侯!
蕭玨沉默許久,終於給個時間點:“等孤從江西回來。”
沈鏡重諾,答應去找怪醫百裡春為藺清歡求藥。同去的除蕭玨,還有蕭閻,藺清歡,被封了半數內力的南宮蘭和三十侍衛。
毒瘴穀穀口林海茫茫,萬木崢嶸,土道彎彎曲曲,一眼望不到頭。
沈鏡吩咐侍衛在外等候,隻她和蕭玨,蕭閻,藺清歡,南宮蘭進去。
侍衛們沒有主角、配角光環,進去無非白白送死,在原著中團滅。
蕭閻和南宮蘭走在最前,其後是藺清歡和蕭玨,沈鏡走在最後。
越往深處走,樹木越高大,霧氣越來越濃。
“哢嚓——”藺清歡踩到枯枝,驚跳起來。一抬頭,四下無人,空蕩陰森的樹林,隻剩下她一個人。
沈鏡發現身邊人眨眼消失,意識到,樹林可改換地形板塊——林中設有八卦陣!
原著這塊劇情一筆帶過,隻寫:五人艱難越過毒障林。寥寥數字,並無有效信息可參考。
沈鏡蹙了蹙眉,席地而坐,觀察四周樹木變動,開始推算生門。
乾位、坎位、艮位、震位、巽位、離位、坤位、兌位。
死門、驚門、開門……
沈鏡眼眸一亮,立身欲行,對麵跌跌撞撞闖來一人。
藺清歡拿著一柄鏽跡斑駁的鐵劍,赤紅雙目,指著沈鏡:“是你,是你要奪走我的一切!”
她大喝一聲,持劍衝來,沈鏡未拔劍,一揮袖,藺清歡尖叫著砸在樹乾。
南宮蘭從另一方向衝過來,將藺清歡扶起護在身後,厭惡道:“沈鏡!你怎麼變得這麼卑鄙!”
她隻見到沈鏡打藺清歡,沒見到藺清歡劍指沈鏡。
沈鏡負手轉身,卻聽一聲:“噗——”
鐵劍沒入後心,南宮蘭不敢置信地回頭,藺清歡癲狂笑道:“義母,是你要殺我,我終歸比不上你親女!”
南宮蘭口吐血沫,神思慌亂,想問你怎麼知道的親女,又被正麵刺一劍。
心臟中劍,血液噴湧。
南宮蘭知道自己活不成,費力向沈鏡轉頭。
她要強一生,瀕臨死亡時,腦中冒出來的卻不是名利。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嬰,烏溜溜的眼,軟乎乎的小手。
可笑她一生自負,這時才敢直視內心。
不得不承認,她錯得離譜。
不該那樣功利,那樣薄待她,那樣輕信藺清歡。
不該在意識到她的委屈後,死要麵子一意孤行,害人害己。
她快要死了,可她這一生唯一的孩子,甚至沒有叫過她一聲娘。
南宮蘭的眼中湧出淚水,她還想再看那個女嬰一眼……
然而轉到一半,她失去所有力氣,砰然落地,僵硬不動。
藺清歡拔出劍,再向沈鏡攻來。
沈鏡再一拂袖,藺清歡狠狠磕向堅硬巨石,她吐出幾口鮮血,鐵劍掉落一旁。
恰在此時,蕭玨和蕭閻一東一西,從迷霧中走來。
藺清歡餘光瞥見南宮蘭的屍體,衝過去哭著指責沈鏡:“沈鏡!你怎能趁機傷人!是啊!你迫我們來此,根本不為求藥,而是要借著由頭殺死我們!”
原本赤紅的眼眸短短瞬息,變回黑色。
沈鏡目光落到那塊白色巨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