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立直接打消他們的顧慮說:“村部不是有信箱嗎?匿名舉報信就可以。要是能跟蘇桃同誌一樣當麵跟我說的,我也會以村集體的名義給予一定的獎勵。”
紅星看到蘇桃和林賦歸倆人臉上都帶著笑,而吳輝和方芳二人都是板著一想要吃人的臉。他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說:“那你給蘇桃獎勵啥啊?”
他一開口帶頭,將不少人心裡話說出口。他們紛紛附和道:“要是獎勵好,我也舉報!”
“那我先排隊舉報一個,我家從上個禮拜二早上開始,前院的草就被人割過。幾乎是隔兩天割一茬,嫩草全都薅走。弄的我娘要喂鴨子還得到掰老草根子,這幾天鴨子見了老草根就嘎嘎叫。”
“我家大棚邊上的草也被人偷割了,那是我特意給大伯哥養鴿子喂得草。”
......
不說不知道,一開口被偷割草料的人家還真不少。草魚吃的一般以魚草為主,其他雞鴨能吃的嫩草為輔。方芳為了偷懶和省下飼料錢每天乾這些事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實際上都被大家看在眼裡。隻是村子裡的人覺得為點草料大動乾戈不值當,這樣看來可真不是被侵占一星半點了。
“我先給蘇桃同誌獎勵十顆雞蛋和兩斤白麵。”李曉立為正村莊風氣,在這方麵舍得。雞蛋和白麵算得上很好的物資,他一說出口,想要舉報方芳的人更多了。
吳輝跟方芳倆人回到瓦房,陳秀芬還在屋裡蒸窩窩頭。蒸好窩窩頭見他們還不從屋裡出來,覺得情況不對勁。
很快,屋裡傳來方芳哭泣聲與吳輝無奈的歎氣聲。他這算在李家村丟大人了。
方芳梨花帶雨地抱住吳輝說:“我這也是想給你省點錢,哪裡知道割一點草還被人算計,早知道我就到大壩那邊割去,省的平白被人說我偷盜村集體財產。”
吳輝無奈地說:“你也太不懂事了,你要是不去舉報蘇桃偷人,她能反過來舉報你?”
“我、我一定是早上太累...最近娘連雞蛋都不讓我吃,說要留著賣錢。我整日累的暈頭轉向,差點在池塘邊上昏倒...”方芳儘量撿可憐的話說,希望能讓吳輝多心疼她。
吳輝心底很不爽快,莫名覺得跟方芳在一起後似乎什麼事情都不順利。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真的。他煩躁地抓抓頭發說:“你下午到村部寫檢討,我去縣城裡多買些飼料,以後咱家魚就喂飼料,大壩上的魚草就讓老財去砍,你先在家歇兩天。”
方芳想著在家就要麵對陳秀芬還不如到外麵去,她時常還能摸回娘家弄點好吃的。她爹娘可願意她回去了,她也不管倆位嫂子高不高興,她高興就行。
鬨了這樣的事她自覺沒臉回娘家,但也不願意整日蹲在瓦房裡,於是問吳輝:“你不是說咱娘看咱倆結完婚就走,她...”
吳輝瞅了她一眼說:“家裡這麼多亂遭事,我娘說再幫咱們做兩個月飯。家裡事都由她張羅,你就專心跟我一起養魚就行。”
這話說的挺冠冕堂皇的。吳輝的娘要是管家的話,家裡的事方芳可就真一句話插不上嘴了。
知道方芳跟他娘的關係不好,吳輝安慰方芳說:“你就先忍忍,馬上就要有人收魚,我跟你說好的把錢都給你。你替我掐著錢我放心。”
吳輝說完又好言好語的哄了一陣,芳芳這才心情好點。
吳輝讓她先上炕休息,自己到外麵和陳秀芬做飯。一開門看到陳秀芬趴在門板上偷聽他們說話,邊上還站在一臉看好戲的舒大娘。
見到舒大娘,吳輝是一句好話都懶得說。這個婦人最喜歡嚼舌根,誰家住在她家邊上都不安寧,恨不得大半夜不睡覺都警醒著聽隔壁的動靜。
陳秀芬不知怎麼地跟舒大娘倆人走的很近,一來二去互相稱呼起老姐妹。舒大娘知道方芳在外麵闖禍了,趕緊跑過來給陳秀芬報信。
陳秀芬一聽就信了,把家裡的醬豆子沒了的事跟舒大娘繪聲繪色地說一遍:“她還哄我去找,我就不信那麼好的東西她舍得扔到茅坑裡。”
舒大娘對陳秀芬的吝嗇深感佩服,添油加醋地說:“我們那時候嫁到彆人家裡的小媳婦誰不是上麵孝敬公婆下麵伺候丈夫的,一個個還能下地乾活砍柴做飯,生完老大生老二,生完老二生老三,一個個就這麼拉扯大了,哪有看到像你家兒媳婦這麼嬌貴的。每天就割幾口袋的魚草,哎喲喲讓你家小輝心疼壞了。我一個外人都看不下去。”
陳秀芬深感認同地說:“她又不是遠嫁,娘家就在村子那一頭,想什麼時候回去就什麼時候回去,我得把我家東西都看緊了,省的她都偷摸弄到娘家去了。知道老鼠搬家吧,你要是不管,半年過後我兒子買的新瓦房的瓦片都得沒。要不是她為我兒子的魚塘偷的魚草,不然看我非打斷她的腿。”
舒大娘不禁咂舌,不但是因為方芳,也是因為陳秀芬說的這些話讓她覺得這位婆婆真不是好相處的。
吳輝在邊上聽不下去,笑著跟陳秀芬說:“娘,給我蒸幾個大饅頭我拿到魚塘那邊吃。咱家還有雞蛋嗎?再煮個雞蛋。”
陳秀芬聽到兒子想吃東西,挽起袖子就說:“一個雞蛋怎麼夠你吃,我給你臥兩個糖雞蛋,吃完你再去。”
方芳在屋裡也趴在門板上聽,見婆婆給吳輝吃雞蛋就大方,給自己一個都舍不得,又覺得委屈。靠著門板偷偷地抹著眼淚。
她既然不願意跟陳秀芬在瓦房裡呆著,吳輝也不勉強。讓她去村部寫完檢討就到土房裡和他一起呆著。
方芳最不想碰到的就是村部那位女乾事,結果偏就是那位女乾事看著她寫檢討,翻來覆去讓她寫了五六遍才過關。
想著晚上還要在大庭廣眾下跟蘇桃道歉,她怎麼想怎麼彆扭。
魚塘的土房是用稻草混著黃土搭蓋的,一到刮風下雨天,屋頂就開始漏水。土房裡還沒有炕,睡覺就是床鋪。多虧現在天氣暖和,要不然陳秀芬晚上睡在這裡得凍死。
方芳鬱悶地來到土房,看到吳輝居然在裡麵呼呼大睡。她氣不過坐到床邊,看了吳輝好一會兒。
她尋思了一下,晚上還要挨□□,不如也歇一歇。剛躺下就被吳輝抱住,他半睜著眼睛打個哈欠說:“怎麼讓你男人等這麼久。”
方芳感受到他的手,往裡麵拱了拱。兩人一覺睡得汗流浹背,倒是比方芳偷魚草還累。
另一邊,等到看完熱鬨的村民們都離開。
李曉立重新回到瓦房,見到裡麵等待的張大哥。
蘇桃跟他說:“就是在荒山那邊的土溝裡見到張大哥的,腳腕骨折,張大哥自己收拾了一下,我們也不告訴彆人。其實我們第一個想著的就是告訴村部...”
李曉立笑著說:“蘇桃同誌不必緊張,我回來並非興師問罪。剛才張同誌給我的號碼已經打通過去,最遲明天晚上會有人過來接他離開。”
蘇桃跟林賦歸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張大哥這件事由村支書接手正好。
想著李書記應該跟張大哥還有其他要聊得,兩個人就背著籮筐往荒山上去溜達。實際上這兩天是林賦歸要求蘇桃陪著他上山,好讓蘇桃彆太為家裡的事情憂心,全當做散散心。
下午村部裡就有人陸陸續續過去登記被偷割的魚草數量,蘇桃站在荒山腳下看著有十多戶人家過去排隊登記,無奈地說:“這下方芳更要記恨我了。”
林賦歸納悶,方芳怎麼對蘇桃有這麼大的怨念?難不成是書中自帶的女主對女配的天生對抗BUFF?
還是女人最懂女人,蘇桃直言不諱地說:“她從小到大就壓我一頭,喜歡抓著我的頭發喊我是女屠夫。她做夢都想當城裡那樣的小公主,吃喝不愁有人寵愛,被人羨慕。我不說我現在有多好吧,她結婚時候鬨得醜事太多,她的好閨蜜豔兒都跟彆人說了。”
林賦歸問道:“醜事?什麼醜事,你說來讓我開心開心。”方芳的醜事自然就是吳輝的醜事,他豈有不聽的道理。
蘇桃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就簡單的說了一遍。
林賦歸歎為觀止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老人常說惡人自有惡人磨就是這個道理吧。彆說喜糖是找人弄來過期不要的,連紅包塞得也是白紙,還讓新娘子吃剩飯剩菜不讓賓客打包...相比之下,我要是她都不要活了。看到咱們結婚...”
林賦歸說到‘咱們結婚’時,臉上一熱,悄摸悄看了蘇桃一眼,見她沒什麼變化,就繼續說道:“咱們結婚村子裡誰能說一句不好,一桌子肉菜煙酒,隨便吃喝拿,都快趕上流水席了。你去接我給出的紅包應該也不小,不然那邊的鐵公雞不會喜笑顏開的看著你像是看著財神爺。”
蘇桃用小木棍打著路邊的草,‘打草驚蛇’嘛,免得會有蛇藏在裡麵咬人。她笑了笑說:“咱倆的日子是咱倆的,我也不怕被她盯上。以後你身體養好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們家是不會成為你的拖累的。”
林賦歸很想說:什麼你們家我們家的,咱們就是一家人。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眼神好,看到路邊有早熟的黑天天也叫做龍葵是一種藥材。成熟的黑天天是農村人喜歡吃的一種野果。經常拿著水舀到路邊撿上半舀子的黑天天,回家拿水一衝就能吃。吃完舌頭尖都是黑紫色的。
林賦歸攤開手絹給蘇桃摘下一把黑天天遞給蘇桃說:“都怪我拉著你上山,連水都沒帶,你先吃點吧。我用手帕擦乾淨了。”
蘇桃看到他嘴巴也發乾,自己往手心裡倒了一些後把手帕還給他說:“你也吃一點,吃完咱們就回去。我還等著方芳在全村人麵前給我道歉呢。”
他們下山回去,李家村到處都是炊煙。
飛累的麻雀回到屋簷下的窩裡,探著頭往外麵瞅著。
吃過晚飯,蘇桃和林賦歸一起拿著小凳子到晾曬場開會學習。
這個時節晚風輕柔舒適,林賦歸看到雙臂疊在膝蓋上打盹的蘇桃,眼底暈染出溫柔笑意。蘇桃天真嬌美的容貌在晚霞的映襯下美得像一幅畫,帶著少女天然的嬌憨神態。
林賦歸挨著蘇桃坐著,看著兩人快要貼上的雙臂,忍不住往回縮了縮胳膊,他不想隨意唐突了自己心中的姑娘。
蘇桃被廣播裡的聲音鬨得眯不踏實,晚上的學習會議至少要持續兩個小時,要不是等著方芳給她道歉,她也不會出頭當蘇家的代表拉著林賦歸與她一同過來聽念經。
見她蹙眉不安的動了動,林賦歸還是沒忍住,伸出手輕輕蓋在蘇桃的耳朵上,希望能替她擋住外界的噪音。
坐在他們後麵與老財談戀愛的大丫見了,懟了老財一胳膊肘羨慕地說:“瞧瞧人家結婚了比咱倆搞對象還甜蜜,你啥時候也開個竅多心疼心疼我啊。”
老財最近乾活老跟吳輝乾架,嘴裡長了兩個大燎泡,一說話就疼。呲牙咧嘴地跟大丫說:“你要是像蘇桃娶他一樣,弄三輛小轎車娶我進家門,我都能天天晚上伺候你洗腳。”
“呸!嘴裡一句正經話沒有。”大丫掐了老財一把,老財長得圓嘟嘟的,掐起來手感極好。
今晚來到晾曬場學習的人比以往多了不少,絕大多數都是熬著瞌睡等著看熱鬨的人。
方芳挨著路邊坐,時不時會有小飛蟲在她耳邊嗡嗡叫。她本就煩悶,不停的用手揮趕著小飛蟲。
吳輝被四周打量的眼神弄的心煩意亂,見狀把鞋脫下來往半空中狠狠地抽了幾下道:“讓你他娘的不長眼,敢惹老子!”
打量他們的人聞言嘀咕著轉過頭不再看他們,真怕吳輝凶神惡煞地把鞋拍他們臉上。
坐在第一排的是舒大娘和快大姐、孫大娘。
快大姐其實不叫快大姐,姓常。就因為喜歡到處說人家閒話,嘴巴又長又快的被人叫做快大姐。
孫大娘嫁了個聾啞丈夫,平日裡沒人說話,落下逢人都願意嘮上一陣的毛病。
她跟舒大娘還有快大姐嫁到李家村多年,在背後說過不知多少人閒話,當麵看過不知多少人笑話。
知道今天有大新聞,她們仨草草吃過飯就約在晾曬場占地方看戲。
李曉立把需要宣傳的文件精神傳達到位,把偉人語錄仔細地收好,就跟邊上的女乾事點點頭說:“讓她上來吧。”
話音剛落,圍著晾曬場坐著的村民們一個個伸長脖子四處找正主。
方芳被吳輝推了一把,勉勉強強地往中間走去。
李曉立把話筒遞給她,她拿著檢討書用蚊子般的聲音說:“今天我不應該造謠蘇桃同誌亂搞男女關係,和外麵的野男人在舊瓦房鬼混。我的肮臟的思想,這才犯錯我也很懊惱、很生氣自己怎麼就能看錯...”
林賦歸往蘇桃身邊湊了湊說:“她這話的意思,隻是後悔自己沒抓到真的。”
蘇桃:“我對男的一點興趣沒有,她這輩子算是抓不到了。”
“啥?”林賦歸倏然抬頭,忍不住問:“那你之前怎麼對吳輝...”
蘇桃不想被人誤解自己是被吳輝所傷才導致這樣的性格,她就是看不慣這個時代的婚姻對女性的隱□□役與壓迫。實際上,對於她來說,不管是曾經的時代還是這裡,她都不會輕易選擇與男人結合。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啃老也行,她可不想一結婚反而降低生活質量。實在不行,她寧願學著記憶裡蘇屠教她的殺豬技巧,跟著兩位哥哥殺一輩子的豬,也比當男人的牛馬強。
“我那時候被豬油蒙心,看不清現實。”蘇桃慢悠悠地說,留出一隻耳朵聽方芳在上麵讀檢討。
“那你現在看清事實,覺得吳輝這人怎麼樣?”林賦歸告訴自己都是過去的事了,沒有什麼好在意的。就是越這樣告誡自己,越想要知道蘇桃此刻內心的想法。
蘇桃往吳輝那邊看了一眼,吳輝長相不算差,在農村人當中算是帥氣的。特彆是笑起來挺憨的,容易獲得彆人的好感。現在看來,他在蘇桃麵前的一舉一動都是經過算計的,故作帥氣的捋頭發、吹口哨,怎麼看怎麼覺得油膩。
吳輝身高跟蘇桃相差不大,兩三厘米的距離。認真算下來也就一米六九左右。
他常年在魚塘蹲著,左邊臉頰上有兩個蚊子咬的皰印,右邊眼底下也有一個皰印,看起來臉上不夠乾淨,臟兮兮的。
他主動跟原身提起結婚的事,事後又反悔。還腳踏兩隻船,惦記著原身的身家。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蘇桃莞爾一笑說:“不咋地。”
林賦歸很擔心蘇桃有一日會舊情複燃。要不是跟蘇桃接觸多了知道她這個人的性格,他也會相信蘇桃是為了忘記吳輝才忍痛隨便找人結婚。
相處過後他沒覺得蘇桃有一秒鐘懷念著吳輝。與其說喜歡倒不如說嫌棄。
“不咋地好,不咋地挺好的。”林賦歸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唇角噙著笑。
蘇桃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說:“我都沒聽清方芳的檢討誠懇不誠懇。”
方芳捏著檢討書站在百來號人的視線中央,指甲把手心摳出血還在念著檢討書:“......還請蘇桃同誌原諒我的過錯。檢討人:方芳。”
李曉立帶頭鼓掌,接著百來號人像是看了一場喜歡的節目,一個個鼓掌歡呼。就連蘇桃都不理解,他們有什麼好歡呼的。
“那麼請問蘇桃同誌能原諒方芳同誌今日的行為嗎?”
蘇桃被點名站起來,想了想說:“不原諒。”說完,歪著頭對著怒視她的方芳輕輕一笑。
晾曬場上一片嘩然,吳輝瞠目結舌地看著蘇桃,手心攥著全是汗。
她到底想要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