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豔兒想要籌款,人人都有……(1 / 2)

“如今你們都看到, 我男人不中用,我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兩口子看魚塘一天就給我們四毛錢。這就是有些人看我家男人不成故意欺負我們家。我的日子過不下去,我肚子裡的孩子要被活活餓死了。”豔兒一屁股坐在雙眼放空的方慶邊上, 雙手抱拳不斷地向四周人擺動, 希望鄉親們能夠給她一些資助。

“怎麼沒見方家的人出來啊?這可真夠丟人的。要說方家的倆兄弟方雷和方慶誰不讓上三分。人算不如天算, 誰知道有這麼一天被自己家女人抬到大庭廣眾之下討錢。”

“豔兒爹娘也不管她了麼?我家閨女要是這樣腿都得給她打斷。真是丟人啊, 搞破鞋大了肚子逼走秦二華。一個方慶、一個豔兒倆個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今天這樣也是活該。”

“要我說就是活該, 早前你們忘記他怎麼打秦二華的。自己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老天有眼。平時作惡多端, 現在裝出要死不活樣兒,我是一分錢不會掏的。”

“打媳婦算什麼本事,原配被打跑了活該他被小老婆收拾。我瞧著要不是他癱瘓了, 以後小老婆也得挨他的揍。反正我們女人家是不會可憐他, 不會給他一毛錢的。”

“我聽說方慶被方家人拋棄了,從醫院回來直接被送到土屋,連自己家的家門都沒進去。我前幾天從他家門口路過,原來被秦二華收拾的乾淨利索的屋子被人糟儘的沒個樣兒,桌子椅子窗戶也不知道被哪個王八蛋全砸了。他想回去住也沒辦法咯。”

“這些天我也沒見到方家人到土屋看望方慶, 經常看到豔兒往方雷家去,不是要米就是要油,前麵一兩次人家給了, 後麵再要人家也不給了。”

王靈芝也跟著‘嘖嘖’兩聲, 與蘇桃小聲說:“那天晚上王乾事到咱們家借錢的事我還記得呢, 秦二華那時候那般求方慶要給閨女討手術費,方慶一分錢不給不說,還跟豔兒鬼混在一起。說出來真是臟我的嘴巴。自己的閨女都不管,哎, 那姑娘長得又瘦又小,我見過兩次,真是命苦啊。”

蘇桃一點不可憐豔兒和方慶,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隻不過是善惡到頭終有報罷了。

村子裡沒什麼事的人全都圍在晾曬場,方慶兩眼瞪著暗下來的天,充耳不聞村民對他的議論。

這些天他已經認識到自己成為廢人了,他剛從醫院回來那兩天對重新走路還抱有期望,結果一天天下來,他終於明白那點希望不過是醫生給的讓他抱有生活下去的火苗。

吳輝這個狗娘養的知道他不能看魚塘,假惺惺地讓豔兒幫著乾,一天就給他們四毛錢。從前還能給他送送飯的方家人將他放在土屋後置之不理,他終日隻能麵對豔兒,在她手底下討生活。

開始幾天豔兒對他還不錯,後來村子裡的風言風語都說她是個克夫命,剛結婚就把好好的男人克癱瘓了,她就不樂意聽了。對他算不上非打即罵,也算給不了什麼好臉色。特彆是收拾臟東西的時候,臉比死了親娘還恐怖。

方慶隻能自我洗腦,想著萬一有奇跡他重新站起來了呢?醫生也說過有一線希望不要輕易放棄。也許隻是安慰,不讓他輕生。但他還是一遍遍告訴自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等他有朝一日重新站起來,一定會把對不起他的人全都活剝了皮。

王蕾從小路上過來,抱著一個捐款箱,堂而皇之地放在方慶頭上,就像個提前給他預備的墓碑。方慶想跟王蕾搭話,王蕾裝作沒聽見。

周圍窸窸窣窣的,半天沒有人願意站出來捐款。

王蕾站在他們麵前簡單地勸說幾句,也就站在一邊不說話,大有種熟視無睹的架勢。

村子裡的人還是信村部的,哪怕是村部的乾事說上兩句話也比豔兒在邊上哭嚎管用。可王蕾就是看不明白豔兒乞求的眼色,翻了個白眼又往遠處站了站。

要不是村裡廣播放了一遍捐款倡議,蘇桃他們都得以為這是村民的自發行為,完全沒人管理維護。

許久過去,豔兒的眼淚都要流乾了。她捂著臉,乾巴巴地嗚咽著。突然人群裡站出一個人——陳秀芬。

陳秀芬看了半天熱鬨,心中非常不滿。吳輝收留他們在土屋裡過日子他們還不感恩戴德,居然敢嫌棄一天四毛錢少。真是蹬鼻子上臉,占便宜沒夠。她好心地給豔兒送過兩次飯,都讓豔兒當著她的麵倒了。也不過就是放了兩天的飯菜,不至於這麼看不上。

她觀望半天發現沒人捐款,心裡舒坦不少。這種以道德綁架的行為簡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啊。要是真讓豔兒占了大便宜,她回去也得琢磨琢磨整出點事來讓村部組織人給她捐款。

“大娘身上沒太多錢,這是剛到大商店買東西剩下的,彆嫌棄。”陳秀芬把一分錢鋼鏰兒放到撿來的破碗裡,端到豔兒麵前。她是存心膈應豔兒,拐著彎罵她是乞丐。

豔兒伸手就把碗撇出去,臭罵道:“你真把我當成討飯的叫花子?你自己吃餿菜怎麼把你的心也吃餿了!哪涼快上哪兒去,彆在這裡找不痛快。”

陳秀芬也不樂意了,跟站在遠處的王蕾說:“王乾事,不是捐款嗎?我又不欠她什麼,白給她錢還嫌棄,我看大家夥也不必給她捐款,省的她在背後罵你們小氣!”

正在觀望的村民們本就是猶豫,世道艱難地主家都沒有餘糧全被打倒了。他們這些幾輩子都在地裡拋活的人家就不知富裕兩個字怎麼寫。

大鍋飯的年代過去,大家又得靠自己本事吃飯。政府征糧征稅即便有所下降也對老百姓來說是個壓力。統一收購的農作物價格也低,一年到頭忙下來也就堪堪填飽肚子。不少人一年到頭穿的都是帶補丁的衣服,連塊新布都扯不起。

在他們眼裡一分兩分全是錢,四分錢就能買個雞蛋,兩分錢能買半斤陳米呢。

豔兒心比天高,看不上一分兩分的,一心想要當萬元戶。回到土屋住了幾天後發現,眼下不是當不當萬元戶而是能不能懷著孩子活到年底。照理一天四毛錢勉強夠吃喝的,她非要把方慶看病的病例和醫院的片子放在地上讓人家看,希望能多收點捐款,讓她在小半年的時間裡能生活的好一點。

要說真要是把錢拿給方慶看病她也是舍不得,要是都給方慶看病,往後他們兜裡一分錢沒有日子怎麼過啊。總不能走了個秦二華她就是個秦三華吧。

豔兒也不裝哭了,拿起方慶的病例當著大家夥的麵讀起來。她認識的字不多,半猜半蒙。說出來的話土不土洋不洋的,村民們聽來聽去都聽不明白。

最後還是王蕾沒辦法,把病例拿過來簡單讀了一下,證實方慶的確是站不起來。

方慶捏著門板的手都麻了,這可以算是人生當中的奇恥大辱。他閉上眼睛回想起剛知道自己癱瘓被人拉倒廁所坑裡侮辱的場景,終於開口說道:“你不要臉我還要臉,趕緊幫我弄回家!不行咱們就把草魚買幾條,給你買布拉吉。”

王靈芝詫異地看向蘇桃,蘇桃身上穿著正是一條布拉吉。

“咱村子裡就你有布拉吉,難不成是看到你有她眼紅?不能吧,她也不看看自己家什麼條件。”王靈芝靠近蘇桃低聲說。

蘇桃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無奈地說:“人太漂亮沒辦法。”

王靈芝低笑一聲。

村民們在方慶的話中才知道,原來豔兒把方慶抬出來是看上蘇桃身上的布拉吉,在土屋裡尋死覓活的想要一件一樣的。

偏偏布拉吉是從俄國流傳過來的洋式連衣裙,一般的裁縫不會做,非要找縣城裡的好裁縫才行。這樣一來,布拉吉的價格比普通連衣裙的價格高上許多。

“把你弄回家跟我們娘倆一起喝西北風啊。”豔兒衝他大吼道:“彆人懷孕誰像我一樣瘦,每天不是稀飯就是粥,一點營養沒有,連個雞蛋都吃不著。”

方慶被說的沒臉,上身明顯顫抖。他屈辱不已地說:“那不是還有魚給你吃麼。”

“你不說魚也就算了,吃的也都是要死不活的,啥時候給我吃過活蹦亂跳的?魚塘裡的魚都被人下過毒,大家都心知肚明,我懷著身子你就不怕我們娘倆吃了中毒一屍兩命?!”

這話剛說話,轟地一聲周圍炸開鍋。

村民都覺得吳輝家的魚便宜新鮮,逢年過節會買上一條打牙祭。哪知道吳輝家的魚被人下毒,死了幾千斤。當時李書記還說要通知所有人儘量少去吳輝家買魚,要不是吳輝都給他跪下,信誓旦旦絕對不會在沒確定毒性消失前繼續賣給本村的人。可是吳輝另一方麵擔心時間久了其他魚塘裡的魚中毒越來越深,總有一天也會集體死亡,還是枉顧李書記的勸告,偷摸地以更低的價格賣給村民。

這下子,可算是惹了眾怒。

大家都覺得吳輝的魚好是一方麵,另外想著都是鄉裡鄉親的照顧一下生意也是應該的,等到吳輝發大財不也能拉扯一下同鄉麼。沒想到吳輝好狠的心,寧願把有毒的魚賣給本村的人也不願讓自己虧錢。

在人家總是一副憨厚的表情,原來心腸比蛇蠍還要毒!

“不成,我要去找吳輝算賬!”

“我也要去找吳輝!我家雙胞胎才一歲,吃了他的魚肉出了問題怎麼辦!”

“難怪我最近來是拉肚子,原來是吃了他們家的魚的原因。怪不得賣魚的時候還神神秘秘不讓大聲說話,敢情人家賣的是毒魚,他是給咱們鄉親們下毒呢!”

“我也是吃完身上無精打采的,也拉了幾天的肚子,還以為是天氣太熱吃的沒注意。我的老天爺啊,這人得給他抓起來啊。”

“李書記怎麼不用廣播通知大家啊,是不是收了吳輝的好處?今天要不是豔兒說,我們都還蒙在鼓裡!”

豔兒被大家夥義憤填膺的反應嚇到了,嘴裡還在‘嗚嗚’假哭,眼睛瘋狂地看向四周拔腳向吳輝家瓦房去的人群。最近吳輝的草魚賣的便宜,村裡不少人都吃過。

陳秀芬被嚇得不行,邁著小碎步一口氣不帶歇著地往瓦房跑去通知吳輝他們。她再是看不清形式也明白今晚上吳輝可不好過了。

村民也不回去吃飯了,三三兩兩地往吳輝家瓦房去。一個個氣的不行,覺得全村的人都被吳輝玩弄在股掌中。

方慶見到人群離開,力不從心地訓斥豔兒:“你是不是傻啊,吳輝的魚塘出事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難道你真想帶著我上街要飯去?吳輝要是好好的咱們一天還能有四毛錢,被你鬨成這樣你看吳輝兩口子怎麼收拾你。”

豔兒還沒緩過神兒,她到底還是沒經過什麼事,此刻緊緊抓住方慶的手說:“二哥,我是不是闖禍了?怎麼辦啊,方芳一定會殺了我。”

方慶甩掉她的手,想要臭罵她,又沒有這個力氣,恨鐵不成鋼地說:“我能有什麼辦法,看著方芳還能叫我一聲二哥的份上,希望她能輕點收拾你吧。哎,你真是鑽進錢眼裡了,往後的日子咱們怎麼過啊。”

豔兒沒著沒落的,隻能聽著方慶的話,拖著門板艱難地往土屋挪去。她長得嬌小,又懷孕,根本不夠力氣。拽了幾下,一個踉蹌摔倒方慶身上。

方慶把她推到一邊,皺著眉頭說:“還是得讓木匠個做個輪椅。”

豔兒從地上爬起來急了說:“哪有這個錢,吃飯的錢都就沒有了。”

蘇桃拉著王靈芝往家走,王靈芝還想去吳輝家看看熱鬨。蘇桃看眼手表已經快七點了,家裡還等著吃飯,沒功夫去看吳輝的熱鬨。要是她們真去了,人家又得小心眼。反正吳輝這事做的不地道,活該被人找上門算賬。

蘇桃一回頭看到豔兒摔在地上,她站在原地沒動,王靈芝也回頭看了眼,挽著蘇桃的手一起走了。

豔兒本來還想著讓她們幫幫忙,見到她們的反應如此冷漠,心裡發寒。

村民集體到吳輝家中去,王蕾趕緊跑到李書記的家中把事情報告了。李書記正在吃飯,趕忙放下碗穿上鞋就往外跑。

這要是在他眼皮子地下出事,他這個當村書記的真沒辦法交差啊。

又是下毒又是癱瘓加上集體討伐,他這個書記也彆乾了。

他往吳輝家裡去,又囑咐王蕾到土屋裡安撫豔兒情緒,免得真做出過激的行為。

王蕾也是晚上都沒吃,轉頭又往土屋趕過去。到了半路上,看到豔兒艱難地拉拽著門板,她歎口氣幫著一起往土屋挪。

方慶一動不動的癱在門板上,看著兩個女人一走一歇。天都大黑才將他拖到土屋門口。到了門口,豔兒嬌小地身子跪在地上,王蕾扶起方慶,讓他的上半身趴在豔兒身上。

“你行不行?不行我叫人來幫。”王蕾想起豔兒懷有身孕,怕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沒想到豔兒人小力氣大,跪在地上單手撐起,悶哼一聲,居然站了起來,硬生生地將方慶背到土炕前。

她背對著土炕往後一仰,方慶咚地一聲摔倒炕上。他咬著牙不哼出聲,似乎對這種行為早已習慣。

屋子裡比之前來味道還要大,當時也就是煙酒味,現在煙酒味沒了,多了濃厚的屎尿味。方慶當日得意洋洋地抱著豔兒坐在炕桌邊上喝酒的樣子王蕾還記得。現在炕桌上擺放著乾硬的窩窩頭和半塊醃製的鹹魚。

屋裡味道衝鼻,她強忍著嘔吐的衝動,表情彆扭地看著豔兒在她麵前忙活。豔兒也不避著人,當著王蕾的麵就扒方慶的褲子。方慶恥辱地閉上眼,他始終還是習慣不了這種行為。

王蕾趕緊走出屋子,想要關上門,被豔兒阻止。

“全他媽的是他的屎味,再關門就真成糞坑了。”豔兒把抹布往方慶身上一扔,不管有沒有清洗乾淨,嫌棄地說:“你他媽的手不會動啊,自己擦,不擦就等著幾把長蛆吧。”

王蕾聽不得惡心的話,又往前走幾步。鼻間此刻充斥著魚塘裡的腥氣,即便如此也比土屋裡的味道好聞。

她聽不太清楚豔兒罵些什麼,也不想聽那些肮臟下作的措辭。

都是一個村子裡差不多環境長大的人,怎麼人跟人比起來差距這麼大呢。

王蕾想起蘇桃家裡其樂融融的氛圍,再看身後活地獄般的環境,再次歎口氣搖搖頭。

“王乾事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豔兒眼睛還是紅的,她把抹布扔到魚塘邊也不著急洗,先把手搓了搓說:“我家條件也就這樣,村子裡沒啥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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