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豔兒想要籌款,人人都有……(2 / 2)

王蕾不想靠近她,生怕她手上的臟東西沒洗乾淨,她傳達李書記的話說:“咱們從去年開始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逐步要取消工分。但是你家情況特殊,李書記想著你不然還是把村集體的活乾一乾,跟張翠蘭、肖紅家一樣,暫時還給你算工分。每天勞動下來能得七八工分,工作量也不大。你可以拿著工分到大商店裡換日常吃喝用的,這算是集體給你們家的特殊關照...”

“你讓我跟張翠蘭和肖紅一樣給村部乾活啊,什麼集體不集體的,你不知道她們兩家都是寡婦,我好歹有男人喘氣呢。不乾,我不乾。”豔兒連聲反對,村裡張翠蘭和肖紅不光是寡婦,還是日子過得很艱難的寡婦,時常可以看她們一起結伴到荒山上挖野菜,做野菜粥喝。村部雖然打著村集體的名號給她們許多關照,私下裡沒人瞧得起看得上她們兩家。

豔兒也是其中之一,她瞧不起她們更有個深層的原因,那就是王蕾身後還剩下的十五畝魚塘。她想著隻要熬到年底分錢,她不指望自己當萬元戶,有點盈餘蓋間小瓦房就行,可不喜歡在身上被人打上被村部接濟的烙印。

她今天希望大家捐款又是另外一碼事,趙家村也有過她這樣的情況,對方需要截肢。人家趙家村的村部組織村民捐了一大筆錢,做完手術還有多餘的錢呢。

她沒臉沒皮的鬨上一回,非但沒撈到任何好處,王蕾還讓她跟她一直看不上的兩個寡婦一起乾活。她死死瞪著王蕾說:“就算普通老百姓不捐款,你們村部裡的領導就不知道捐點?李書記還有另外的幾名乾事白拿工資是不是?我要告你們不作為,告你們不解決百姓的疾苦!”

王蕾就猜到她會混不吝,好吃懶做的東西怎麼可能規規矩矩的乾活。心裡想著的全是發大財,飛上枝頭變鳳凰,連飯都要吃不上了還講這個?

“你也看到好多人往吳輝家裡去了,完事這個魚塘會怎麼樣現在都說不清。”王蕾最後勸告道:“我勸你聽李書記的話,賺點工分出來。不然等到天氣冷,你們四處漏風的土屋裡怎麼過下去?柴火攢不了,煤買不起。吃飯沒口糧,野菜也挖不到。”

王蕾還有句話沒說,她知道方芳不會善罷甘休。很快方芳就會知道魚塘被人下毒的事情是豔兒捅出去的,到時候豔兒還指望吳輝能給方慶一天四毛錢?

“不用你管!”豔兒伸出手要推王蕾,王蕾早有準備後退一步說:“那我把你的態度轉告給李書記,每個村子裡還能記工分的勞動力就那麼兩三個,現在已經不是吃大鍋飯的時候,要是不勞動餓死就彆怪彆人。”

王蕾撂下話,轉身就走。她早就受夠她了。

村部現在沒人,王蕾還得餓著肚子值下班。今天事情太多,怎麼也得忙到下半夜。

村邊一角鬨哄哄的,想也知道是吳輝家那邊。王蕾翻動著偉人語錄,無奈地想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能夠結束啊。她是真的很想回到城裡去,不想再跟村子裡蠻橫不講理的人打交道。明明是為了對方好,對方反而覺得是想占便宜。

“哎,太難了。”王蕾拄著下巴嘀咕著。

“讓我看看是什麼人把小蕾為難成苦瓜。”蘇桃端著飯盒站在門邊敲了敲,笑盈盈地說,臉上兩個小梨渦特彆俏皮。

“你怎麼來了。”王蕾跟蘇桃倆人一見如故,王蕾經常會到蘇桃家裡蹭飯。蘇桃見王蕾一時半刻忙不完,匆匆吃了點東西就給王蕾送飯過來。

“想著今天破事多,肯定把你留著值班吃不上飯唄。”蘇桃坐到王蕾對麵,把熱氣騰騰的飯盒打開。裡麵是孫鳳霞做的酸菜燉排骨,還有一份是蘇桃親手拌的涼三絲,裡麵是黃瓜絲、蘿卜絲和粉絲配上肥嫩的木耳,給王蕾解暑去火的。

一次兩次不好意思,吃的多了也就好意思了。王蕾抗拒不了腹中饑餓,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幾口。蘇桃把水遞給她,她咕嘟咕嘟灌下去,感覺舒坦多了。

“你這麼快就吃完了?該不會著急給我送自己沒怎麼吃吧,你過來咱倆一起吃?”王蕾起身要去拿筷子,蘇桃晚上確實沒啥胃口,就說:“你先吃你的吧,我看會書等你。”

王蕾也不勉強,看蘇桃從兜裡掏出一本全英文的書,驚掉下巴。

“你看得懂?”王蕾上到高中當的知青,這幾年早就把老師教的東西忘光了。

“也不全懂。”蘇桃含蓄地說。

“那也挺厲害的。”王蕾吃的額角出汗:“我時常想家裡媽媽做飯的味道,吃了你大嫂子的飯後,媽媽的味道是什麼早就忘到腦後了,全是大嫂子香噴噴的菜肴。”

“那是當然,我大嫂子做飯的手藝把我們全家都給征服了。哪天沒吃到她做的飯,渾身都不舒坦。”蘇桃笑著說,隨手將書翻了一頁。

“誒,你現在年紀不大,就沒想過繼續讀書?”王蕾快言快語地說:“你家條件在村裡也算數一數二,你就想一輩子待在李家村?”

蘇桃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毫無波瀾地說:“我都結婚了,還鬨挺什麼。”

“切,彆人說我信,你說我可不信。”王蕾邊吃飯邊說:“讀書考大學多好啊,你沒到城裡見過,那些女學生一個個穿著學生製服留著時髦的學生頭,一個頂一個漂亮。各個兒都像你一樣會英語。”

王蕾露出向往的神情說:“還有不少會俄語的,想去俄羅斯留學的。咱們國家的政策是支持學生到俄國留學,學習先進的社會主義精神還有列寧同誌的偉大思想。我要是腦子好用點也想去考大學,去俄羅斯。在紅場看閱兵、吃大列巴、去聖母大教堂——啊,不,我不去教堂...”

王蕾一下說禿嚕嘴,蘇桃笑笑說:“我不覺得有信仰是不對的。隻是要學會判彆。要去信它的思想和哲理,不要信傳道的個體。”

“還是你有文化,不會一杆子打死。”王蕾吃的差不多,往後麵一靠說:“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回去,到時候一定邀請你去我家玩。”

倆人說說笑笑好一會兒,王蕾聽到外麵有動靜,倆人從窗戶看去,林賦歸拿著手電筒等在門外。

“你倆在一起真夠養眼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對。”王蕾笑著跟林賦歸打了招呼說:“你倆感情真讓人羨慕。”

實際上剛剛進入戀愛階段的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意思說話。林賦歸接到蘇桃,把飯盒端在自己手裡。打著手電筒往家去。

走出沒兩步,王蕾叫住他倆說:“光顧著吃飯差點忘了,秦二華中午來電話說已經到了深圳,找我要了咱們村的郵政編碼,還說已經安頓下來了。”

“那還真替她高興。”蘇桃發自肺腑地笑著說:“她能夠從狹小的世界走出去看更廣闊的世界實在太棒了,是個優秀的女人呢。”

“她還一直惦記著你幫她,我替你轉告她先不著急還錢,照顧好自己。”王蕾也替秦二華高興,聽秦二華的說法,深圳正在經曆前所未有的變革,正是用人的地方。

“她跟你說她現在乾嘛沒?”蘇桃知道深圳正處於遍地黃金的機遇時代,但也憂心秦二華被外麵花花世界迷了眼,不知道判斷和取舍。

“聽說是到彆人家當保姆。”王蕾說:“彆的她不行,要說伺候人乾家務她是一把好手,她還說介紹給她的這家雇主是兩位老教師,人看起來很不錯,也很乾淨。一個月四十塊錢,包吃包住。”

“這都比我工資高了。”林賦歸笑著說:“果然是個遍地黃金的地方。”

蘇桃也笑著說:“說不準咱們村裡最有出息的就是她呢。誒,小蕾,下次等她再來電話你也問她要個地址,要是想咱們這邊的土特產我可以給她寄一些。要是有彆的需要幫助的地方也讓她打電話。”

王蕾覺得秦二華是個苦命的女人,從頭到尾看到她這樣的變化也讓她替秦二華高興的。隻不過蘇桃說秦二華是出息的,她就不大認同,說:“給人家當保姆不就是當下人,有什麼好出息的。”

蘇桃也不跟她多做解釋,有些事情還是得講機遇和緣分的。就像秦二華曾經遭過這麼多的罪,說不定就是想讓她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而一直想要養尊處優生活的豔兒接替了她,落得要伺候癱瘓病人召集村民捐款,不得不讓人感歎一聲造化弄人。

他們回到家把秦二華的事跟周勝男與其他人說了,也都紛紛感歎。

周勝男正在收拾東西打算去縣城大伯家接奶奶回來住,她歎口氣說:“以前我年輕時候也遇到過動不動打媳婦的,最後都沒落得什麼好下場。方慶他們一家人都不做好事,我還是那句話,咱們也不看他們家的熱鬨,離他們家遠遠的,包括方芳兩口子,粘上就是一身腥啊。”

等到各回各屋,林賦歸屁顛顛地開始燒水,讓蘇桃洗澡。夏天大水缸裡的水放在外麵曬一天都可以洗,偏林賦歸覺得裡麵不乾淨非要費事地給蘇桃燒開水洗,說水太涼對女性身體不好。

林家人也習慣他對蘇桃鞍前馬後的,開始還會說說蘇桃,現在知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就讓林賦歸這樣了。

蘇桃與他倆人確定關係後,也慢慢接受他的好。隻是倆人還沒到最後一步,睡覺依舊是各自在各自的被窩。隻不過在林賦歸拉燈繩後,會偷偷地伸出手與蘇桃纖細的五指相扣,兩人純情地像是小學生。即便這樣,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會聽到隱約的心跳聲。

蘇桃淺淺的呼吸就在耳畔不遠,林賦歸捏了捏蘇桃的手漸漸地也進入夢鄉。

第二天是周日,林賦歸替蘇桃在攤位上賣鹵菜,蘇桃跟周勝男一起到大伯家接奶奶。

奶奶身體不好還患有老年癡呆,大伯家離人民醫院近,有個不舒服方便及時送過去。這半年奶奶身體好了些,就想著九月份天氣沒那麼熱,在農村活動活動。等到了冬季又得送到大伯家,比在村子裡享福。

大伯家原本是職工筒子樓,大伯在廠裡乾了一輩子總算在退休前換成了兩室一廳的樓房。敲敲門,開門的是大伯家的表妹杏兒開的。

杏兒是大伯的老來女,長得挺像沒減肥前的蘇桃,隻是小了一圈。今年也才十七歲,沒繼續念書,笑起來有倆小虎牙,挺招人稀罕的。

在蘇桃的記憶裡,杏兒每當假期就會到李家村跟蘇桃一起玩。今年暑假是因為要照顧奶奶沒去成。

蘇奶奶正坐在陽台上曬著太陽聽廣播,裡麵唱著俄語的革命歌曲。她竟還能跟著哼唱。

杏兒也沒把她們當外人,領進屋就給蘇奶奶做午飯去了。

“這孩子可比你勤快多了。我聽你大伯母說,杏兒的嫂子過來也不乾活,都是杏兒忙前忙後。去年過年的團圓飯也都是杏兒一個人做的。”周勝男讚不絕口地說:“你要是像她一樣勤勞,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對啊,可惜我沒杏兒勤勞,我就是個享福的懶命。”蘇桃狠起來自己也罵,弄的周勝男哭笑不得:“都是小林把你給慣壞了。沒結婚之前好歹還能刷個碗,你看你現在的手,白嫩白嫩,就是個資本家小姐的手。”

“那我得感謝娘親大人千挑萬選給我選的好丈夫呀。”蘇桃沒大沒小地攬著周勝男的肩膀往陽台去,跟蘇奶奶打了招呼。

蘇奶奶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老年癡呆,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見了蘇桃她怔了下,問:“閨女,你是誰呀?怎麼到我家來了。”

蘇桃後脊梁骨的冷汗嗖地竄起來,好在周勝男沒往彆的地方想,笑嗬嗬地拉著蘇奶奶的手說:“不認識了吧,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惜啊,這水我潑到屋裡沒潑出去,哈哈哈,哎喲,你牙口可真好,還吃核桃呢。我看核桃也不管用咯...”

蘇桃悄聲離開,一回頭看到杏兒端著切好的蘋果站在後麵。

“你嚇我一跳。”蘇桃捂著胸口說。

杏兒把蘋果放到茶幾上,跟蘇桃說:“還說我嚇你,你突然回頭也把我嚇到了。是不是奶奶又給你講牛鬼蛇神的故事了?她最近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兒,天天跟我講挖墳頭、開棺材的事,唬得我半夜都睡不著覺。”

杏兒拉著蘇桃坐下,蘇桃打量著她說:“白了些,人也看著精神好多。”

“能不白麼,天天跟奶奶在屋子裡圈著,我都要呆瘋了。都怪我娘不讓我單獨帶奶奶出去遛彎,生怕我把咱奶跟弄丟了。你說我有這麼粗心大意麼。”杏兒說道這兒還氣呼呼地說:“還說這樣好嫁人,我還沒十八呢,操心這麼多乾啥。”

杏兒跟蘇桃吐槽好久,大伯母從醫院回來,帶著給奶奶的中藥,拎了一大包。

“娘,都說了現在吃西藥比中藥好使,你又整這麼多待會我大姐怎麼拿啊。”杏兒不滿地說。

大伯母見她眼煩:“讓你讀書不讀書,讓你上班不上班,等你奶奶去李家村難不成你還跟著一起去?”

蘇桃看不出來杏兒有一身反骨,就撿她娘不愛聽的說:“你不是說我這樣隻能早點搞對象嫁出去麼,我就跟我大姐一起回去,讓我姐夫給我介紹個林家村的。到時候也給娶進咱們家來伺候我。”

蘇桃:“......”怎麼覺得自己成了反麵教材。

大伯母瞪了杏兒一眼沒說話。

等大家都坐下了,閒聊的差不多,大伯母不大好意思地開口跟蘇桃說:“你這個妹妹哪哪都好,就是不想早九晚五的上班,不然我就讓她頂我的班去二廠了。哎,她整天想學你自己擺個攤張羅吆喝。我沒有說這樣不好,就是我想把她托付給你一段時間,讓她吃吃苦,知道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小買賣的。等她吃夠苦,就知道當工人的好處,乖乖地上班、嫁人——”

“結婚、生子、伺候公婆、丈夫,一輩子勞碌辛苦,燃燒自己伺候他人。”杏兒都快把她娘的話背下來了,特叛逆地說。

“我實在是管不了她,隻能托給你。”大伯母難得跟蘇桃開口,蘇桃本來最近也尋思想要找個雇傭個幫手,有杏兒在比誰都強。

“行,隻要杏兒不嫌臟不嫌累,我就讓她給我搭把手。”蘇桃樂嗬嗬的說。

杏兒十分激動,見蘇桃一口答應,興奮的不行。當下就回屋子收拾自己的東西。

大伯母還有另外的打算:“等到一老一小不在家,我打算跟她爹一起到首都看看。”

周勝男立馬露出羨慕的神情說:“那可真好啊。”又忍不住有感而發說:“轉眼我也要五十了,現在明顯感覺到不如年輕時候,等再乾一陣我也不乾了,直接把攤位給他們。我們兩個老的就跟你倆一樣,去首都轉轉,爬爬長城。”

杏兒很快把東西收拾出來,跟她娘說:“你就跟我爹安心的去吧,我大姐一定會把我照顧的很好。說不準等你們從首都回來,我都成市集第一小老板了。”

正說著話,奶奶從陽台上緩慢地走過來,見到蘇桃拿起牆邊的拐杖就要揮過去,嘴巴裡還罵著:“你滾,我不認識你,你滾!”

蘇桃被她嚇得不行,連忙起身躲到沙發後麵。杏兒衝上去拉住奶奶的手,搶過拐杖說:“您這是怎麼了,我大姐你都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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