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說什麼話呢。”大伯母也上前, 牽著蘇奶奶的手扶著她坐在沙發上。蘇奶奶時而清醒時而迷糊,鬨了一下就恍惚地說:“餓了,餓了。”
杏兒把廚房做好的打鹵麵端出來, 大伯母像喂小孩似得一口口喂蘇奶奶。蘇桃幫著把麵條擺上桌, 心有餘悸地跟杏兒說:“咱奶總是這樣嗎?”
杏兒點點頭,根本不知道麵前的大姐被換芯,單純地說:“每天都要鬨兩回,昨天我爹回來她都不認得。”
這下蘇桃放心了,見杏兒熟練地接過大伯母的碗,挑起麵條喂蘇奶奶。一老一小和諧又自然,可以見得並不是見家裡來客人杏兒才裝作孝順。
大伯母招呼周勝男和蘇桃先吃麵條, 指著碗裡的豆角和雞蛋醬做的鹵子說:“我家圖省事中午經常吃點麵條,還以為你們明天來, 下午就彆走了,我去買點菜,你們嘗嘗杏兒的手藝。”
周勝男見蘇桃沒心沒肺吃的歡暢, 搖搖頭說:“今天周日大集, 我倆還得過去幫忙。你看待會讓杏兒跟我們一起走還是晚上讓老蘇過來接?”
大伯母想了想說:“那就晚上你們忙完來接吧, 不然還得倒騰一趟太麻煩了。下午我就陪著老太太,幫她把藥和換洗的衣服規整好, 等你們過來直接就能走。”
簡單吃過中午飯,杏兒洗過碗後興高采烈地跟著蘇桃往市集去。蘇桃本想著騎自行車載她,杏兒拍拍車後座說:“大姐放著讓我來,你看你最近瘦的不像話, 等我到你家之後每天給你補充點營養,非得把你掉下的肉補起來。”
要不是知道蘇家人對蘇桃都有嚴重的濾鏡,蘇桃真以為杏兒在跟她兩個人陰陽怪氣。
說來杏兒挺招人喜歡的, 虎背熊腰地坐在前麵吭哧吭哧地踩著自行車,蘇桃在後麵想笑不敢笑,心裡打算著一定要把杏兒的體重減下來。不能少了個母狗熊又來個小狗熊。
到了市集上,蘇桃等人見到林賦歸他們忙的滿頭大汗。趕緊把帶來的麵條給他們吃,讓他們到後麵歇口氣。
杏兒一個勁兒看蘇桃攤位上的鹵菜,見她麻利地打包鹵菜,佩服不已地說:“大姐啊,你不發財誰發財啊。”
蘇桃笑著說:“等不忙的時候你可以先把這些鹵菜都嘗嘗,難免有沒吃過的顧客需要推薦的。咱們家賣的最好的就是鴨貨和素菜,鹵的豬頭肉之類的像我這樣切小點好賣。主要是價格太高,大家買也隻買一星半點,比不上鴨貨買的多。”
杏兒點點頭,全都記在心裡。她見蘇桃忙活著,不等蘇桃教她乾活,先把塑料袋一個個套在小鋁盆裡,又拿抹布把攤位邊上的油擦乾淨。
蘇桃看在眼裡特彆欣慰,這丫頭眼裡有活,以後可算是能省心了。
蘇桃一邊賣貨一邊教杏兒,等林賦歸吃完麵條回來,就看姐妹倆人配合默契,還有說有笑的。
他見到杏兒怔了一下,蘇桃湊過來說:“看到沒有,每個胖子都是潛力股,我以前可比她胖多了。”
林賦歸嘴上沒挑明,心裡已然知道蘇桃與他一樣是外來的。光是上次能流利地讀出《哈姆雷特》原文他就更加確定。見蘇桃對杏兒好的跟親姐妹似得,打心眼裡覺得蘇桃是個好閨女,一心一意地並踏踏實實地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並沒有因為自己是外來的而瞧不起這個時代的人或者做些投機倒把的行為。
忙到下午五六點,大集上趕集的人少了些。蘇桃總算歇口氣,坐在椅子上。杏兒沒她累,十七歲的年紀精力無限。見忙得差不多了,就幫著蘇桃提水,洗刷攤位。
“誒誒,放著我來吧。”林賦歸不大好意思讓小閨女乾體力活,他一個大老爺們在邊上看不過去。哪知道杏兒看了他一眼,眼前一亮說:“姐夫,你變的好帥啦!”
突然一句讓林賦歸一時沒反應過來,蘇家人在邊上聽到一個個哈哈大笑。杏兒上次見林賦歸還是蘇桃結婚那天,林賦歸雖然簡單化妝修飾輪廓還是能看出消瘦。
在蘇家請大夫開藥,吃的好睡的香,半年過去病氣一褪,就露出俊朗精神的麵容。舉手投足自帶一股斯文氣質,可謂是翻天覆地的大變身。
周勝男慫恿道:“那就讓你娘也給你找個像你姐夫這樣似的。”
杏兒搖搖頭說:“世界上哪能有一模一樣的人呢,他配我大姐兩個人正好一對金童玉女,再來一個多出來可就不好了。要我說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我就找個對我好的就行。”
蘇桃拉著她的手說:“小閨女家家的,羞不羞。”
“現在又不是舊社會包辦婚姻,不許年輕人自己提。我要是結婚也要找自己喜歡的,不許我爹娘給我包辦咯。”杏兒一板一眼地說。
對麵的張大爺看這丫頭胖乎乎的心裡喜歡,故意逗著說:“那可真可惜啦,我有個大孫子年紀跟你差不多,我還想上你家提親呢。”
“那可得了吧。”杏兒沒羞沒臊地說:“見都沒見過,你這也是變相包辦婚姻。不光我反對,您孫子八成也不同意。”
一群人逗著杏兒說說笑笑,忙碌的一天總算落下帷幕。
蘇屠先一步去接蘇奶奶,等到一幫人回到蘇家正好看著蘇奶奶在院子裡喂小雞呢。
蘇桃在回來的路上碰到警用邊三輪也就是俗稱的侉子,她回來問蘇屠:“爹,咱們村又出啥事了?”
孫鳳霞淘著米,林賦歸回到家洗完手走過去幫著她壓水井。孫鳳霞說:“還不是昨天豔兒跟大家夥說吳輝家讓村裡人吃毒魚,去吳輝家的人從昨天半夜打到今天。趙三不知道從哪兒得了消息,怒氣衝衝地過去要跟他算賬。”
林賦歸親眼見過趙三從吳輝魚塘裡拿魚,甚至不是一次兩次,是無數次。吳輝也挺能忍的,一直讓他訛了半年。
這回趙再次抓到吳輝的把柄,又是真的受害者,恐怕不會隨隨便便就善罷甘休的。
他們剛說到吳輝,院子裡王蕾和另外一名李乾事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蘇桃坐在小馬紮上摘菜,見王蕾來了就說:“站著乾嘛,正好趕上一起吃飯。”
王蕾手裡拿著一本名冊,不大好開口。她是知道蘇桃不喜歡方家那一窩的人。李乾事也有所耳聞,扶了扶眼鏡框替王蕾開口說:“蘇大娘、蘇大爺,還有蘇大哥、蘇二哥、桃兒姐、林大哥...”
周勝男被他整的無奈,苦笑著說:“不用一個個打招呼啦,小夥子你就說是不是村部又安排什麼事要我們做啦?”
李乾事拿來名冊翻看,指著上麵儘是一分的捐款說:“咱們村集體開會決定,要給方慶和豔兒夫妻兩個人進行捐款。昨天捐款進行到一半就被打亂了,今天村部決定,村集體裡的每戶家庭都自願向方慶和豔兒捐款,數額不限...這些是已經捐過款的,你們可以看一下,考慮一下。”
蘇桃一聽就火了,這說是自願,其實哪裡是自願。她把豆角往盆裡一摔,站起來走到李乾事身邊接過名冊,一看上麵的捐款數額火氣又下去了。
鄉裡鄉親想的估計差不多,家家戶戶都隻拿出一分錢,反正一分也是錢,問起來也是捐過款的。要是大家都捐,自己不捐,害怕被村部穿小鞋。
這多虧是陳秀芬帶的好頭,不然按往常都得五毛一塊的出手,給少了總覺得丟麵子。李家村二百多戶人,真要是那樣捐,至少落到豔兒手裡的能有快二百塊錢。
要是這樣一分一分的捐,最後也就塊把錢,相當於村裡勞力乾一天活的收入。這也不光是錢的事,更要讓豔兒夫婦倆看清楚村裡人對他們家的態度,平時不做人,現在彆人也不會把他們當人。
林賦歸從屋裡走出來,手心裡放著一分錢鋼鏰兒,比昨天陳秀芬扔到破碗裡的還要嶄新。蘇桃接過錢遞給王蕾笑著跟她說:“可真難為你們了,等待會忙完到我家來吃飯啊。”
王蕾乾脆地答應了,跟李乾事說:“走走走,今天你可有口福了,趕緊辦完事咱過來好好改善改善夥食。”
李乾事跟蘇桃還不熟,點點頭在名冊上記了一筆,一板一眼地給蘇桃過目後才離開。
杏兒跳出來挽著蘇桃的胳膊說:“我還以為村子裡會很無聊,怎麼你們村子裡事情一樁樁的。前麵警車滴滴滴,後麵村乾部追著要捐款,哎呀,真是個多事之秋啊。”
“你個小丫頭就不要學著大人歎氣啦。”蘇桃重新回到小馬紮上坐好,見杏兒也坐過來幫她一起摘豆角,就跟杏兒打預防針道:“你以前不是跟方芳和豔兒說過話麼,還記得長什麼樣嗎?以後聽大姐的話不要跟她們來往。”
杏兒不明所以,蘇桃也不跟她說其中的齷齪事,她年紀小,思想卻挺成熟的,也不追著問就說:“看村子裡人給她捐款就知道平時的為人。我上學那會兒有同學交不起學費,學生之間捐款都是毛子錢,哪裡會有一分一分的,真是活丟人。”
“你自己心裡知道就好。”蘇桃在家是最小的,難得來個能讓她假模假式教育的,感覺自己地位都上升許多。
倆人磨磨唧唧摘完菜,林賦歸不讓她們碰水,自己把裝菜的盆一個個碼好。蘇桃準備幫林賦歸壓水,就感覺一股力道將她撥到一邊,杏兒說:“不會乾活就彆在這兒添亂。”
蘇桃:“......”
林賦歸實在憋不出笑出聲。
“反了你。”蘇桃叉著腰站在杏兒身後,杏兒也不理她,自顧自地壓著水。嘴巴裡還嘟囔著:“嘖嘖,這個家啊,沒我姐夫咋整。”
蘇桃徹底沒脾氣,跑到外屋地給孫鳳霞打下手。可惜孫鳳霞身邊已經有了王靈芝,她剛走到灶台邊上就聽孫鳳霞說:“不許偷吃,上炕上玩去。”
王靈芝塞給蘇桃一小塊沾糖的鍋巴,往她屁股上一拍:“彆添亂。”
“......”
蘇桃儼然覺得自己成了蘇三歲。
王蕾和李乾事過來時,家裡飯菜已經做完。蘇家人都熱情好客,讓李乾事隨意吃,彆不好意思。
李乾事看著一桌土豆燉排骨、糖醋裡脊、油梭子炒小白菜、鹵雞爪陷入沉思。他在城裡的家中也沒這樣吃過啊。
人人都說蘇家生活水平高,今兒一見如此。怪不得王蕾時不時就往這邊蹭飯,兩個月下來臉蛋都圓了一圈。
等吃完飯,孫鳳霞又給他們盛了綠豆湯,讓他們在院子裡乘涼解暑。
周勝男則把蘇奶奶舊瓦房裡的被褥換了過來,她跟蘇屠打算晚上住過去,免得一老一小在舊瓦房裡住著沒人照應。
王蕾把一袋子鋼鏰兒掏出來,苦笑著跟蘇桃吐槽:“我還沒敢跟豔兒說村裡鄉親給她捐了這麼些錢。二百多戶人家也才湊了一塊角錢。本來李書記要組織村乾部捐款,李書記的媳婦說什麼都不願意,倆人吵了一架不了了之。”
蘇桃不知道李書記的媳婦跟豔兒有什麼過節,豔兒落到今天這樣也是有目共睹的。
“那你們村部有什麼打算?不能真讓倆個大活人在李家村活活餓死吧。”蘇桃問。
王蕾休息的差不多,跟蘇桃說:“還是得勸她乾活唄。哎,我去把錢給她送去,再勸勸她。”
蘇桃也不留她了,把院子門打開說:“我把手電給你?”
王蕾看著月明星稀的夜空,笑著說:“不用了,我眼神兒好。你進去吧,我跟李乾事慢慢走就當消食。”
王蕾從蘇桃家出來,慢悠悠地踩在石子路上。李乾事話少,吃了蘇家一頓晚飯感受到蘇家人和睦親近的氛圍,不免羨慕地說:“以前我挺不喜歡農村生活的,總覺得免不了算計來算計去,相互間門見得不好,想想就覺得心累。可今天看了蘇桃一家真挺讓我羨慕的。”後麵話他沒說,不光是羨慕蘇家人的氣氛,也羨慕一直不被看好的上門女婿能生活的如此幸福。蘇家人對林賦歸很愛護,看得出來這樣的愛護不是一天兩天的。
“也難怪林賦歸跟咱們相處都是自信坦然,在這種環境裡麵,換誰誰都有安全感和歸宿感。”李乾事感慨。
王蕾一聽笑了,打趣兒道:“你沒看見蘇桃有個妹子來了麼,你要是真羨慕林大哥也嫁到蘇家當上門女婿唄。你倆正好當一對好妯娌,想必一定會相處的很好。”
“哎喲,我就這麼一說,你想那兒去了。”李乾事無奈地說。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走到土屋,還沒靠近就看到土屋裡的東西都人扔了出來。
“這又是怎麼了?!”
王蕾跑到屋子裡,見到方芳正跟豔兒打在一塊!
“你這個克夫的婊子,居然敢害我。我男人都被趙揍了,還好意思住在我家裡,都給我滾出去!一對臭不要臉的玩意,吳輝好心收留你們,你們居然害他!”方芳死死抓住豔兒的頭發,王蕾衝上去拉架沒拉開,被她一把推撞在牆上。
李乾事身為男同誌見到婦女打架不方便上去幫手,就把地上匍匐爬行的方慶抱起來放在灶台邊靠著。
王蕾見方芳拿著擀麵杖一下下往豔兒身上抽,連忙喊道:“住手啊,她壞著孕!”
豔兒把頭往方芳肚子上麵撞,嘴巴裡撕心裂肺地喊著:“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們娘倆,就讓我一屍兩命!等我死了你們家也不會來人伺候方慶,就讓方慶給我陪葬!”
要說方芳一開始對二哥還有憐憫,在看到一幫幫村民往她家砸東西就已經被磨滅了。
要不是豔兒說禿嚕嘴,把她家魚塘被人下毒的事抖出去,她能這麼狠心嗎?
她還好心地讓陳秀芬把土屋讓出來給他們住,自己跟陳秀芬還有吳輝個人擠在一張炕上睡覺,再彆扭她都忍下來,就等著吳輝打個漂亮的翻身仗!誰知道這下可好了,吳輝被趙打了,躺在炕上哼哼唧唧。陳秀芬被氣的差點嗝過去。她也羊癲瘋發作,要不是李書記到的及時,她也得沒命。
她知道豔兒一直嫉妒她過的好,這次誰知道豔兒是故意說的還是真無意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