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池惑忖度片刻,半開玩笑道:“當然是如實相告,說你是昨晚與我拜堂的那位新郎。”
“哦,這倒是實話。”鬼主接住了他的玩笑。
池惑收起了笑意,正色道:“放心吧,我不會與師尊揭穿你的身份,你們立場不同,不明不白引發惡戰就麻煩了。”
雖然直接揭穿自己鬼主的身份,可以最簡單粗暴地切斷鬼主和時無箏的連接,但那樣會給“自己”帶來巨大的麻煩。
而且「魚」又不止時無箏一個,他還需要維持好與“自己”的關係,後續才能跟進繼續攪局。
“我與師尊說,你是我的一位舊相識,如何?”池惑分析說,“入師尊門下之前,我一直被放置在外門學宮,接觸的人多且雜亂,究竟認識過什麼人,師尊也無從考究。”
沉默在山嵐中蔓延。
鬼主出神地看著對方被風揚起的紅衣,最後搖了搖頭,用閒聊般的語氣說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的目的是什麼?”
池惑略略思考一瞬,笑:“以後你會明白的。”
鬼主皺眉,扯了扯唇角:“這話說得,像你是我的長輩一樣。”
“你去過西極州的醉鴉樓?”鬼主狀似聊天地試探問道,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無遺了,他也不必在對方麵前回避這些敏I感的地名。
池惑想了想,才回答說:“算是去過吧。”
他自小在西極州醉鴉樓長大,自然是最熟悉的地方,但這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鬼主揚眉:“算是?”
池惑笑而不答。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你們東極門真是臥虎藏龍之地。”鬼主抿了抿唇,笑道。
秋深天寒,池惑攏好衣衫,遮住對方在他脖子上留下的指痕:“我與你說這些,並不能讓我師尊知曉,這些確實不是仙門弟子該知道的事。”
鬼主定定地看著他:“所以,你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我可以這麼理解嗎?”
畢竟「祁忘」作為東極門弟子,知曉了鬼主身份卻不上報,在門內是非常嚴重的違規行為。
池惑深吸了口氣:“這麼說一點也沒錯。”
鬼主模棱兩可笑笑:“但我沒辦法信任不告知我真實目的的同伴。”
“我知道,”池惑說,“不需要信任,各取所需,能更快達成目的就夠了。”
鬼主:“祁忘,你真是顛覆了我對仙門弟子的認知。”
池惑笑:“承蒙誇獎,愧不敢當。”
*
被救下的姑娘漸漸蘇醒過來,剛開始她們如同驚弓之鳥,看有人靠近就下意識蜷縮起來渾身發抖,但在池惑的耐心說明和安撫之下,姑娘們漸漸弄清事情的經過,知道自己當下已經被救下,徹底安全了。
緩過神來的姑娘們抱在一起落淚,等待救援車馬把她們帶回紅水鎮的家中。
離開這些時日,她們不知家裡人究竟擔憂到何種地步。
姑娘們原本隆起的小腹和連接的“臍帶”消失了,她們的身體恢複成原先的模樣,那些立於河岸,原本一伸一縮呼吸的紡錘形生命體,也變成了一個個巴掌大的玩偶,五顏六色,摸起來柔軟細膩。
這些玩偶,是“蠶蛹”孵化後的產物。
被強行拐來的娘親並不能真正將鬼嬰孵化,相反,隻有把它們徹底哄睡著、讓他們的怨念得以安息,這些因怨恨和不甘凝結而成的“蠶蛹”才能真正破繭而出。
同樣身為怨念產物的鬼嬰不會知道這些,它們隻會根據自己的本能,尋找可以“容納”它們的娘親,作為孵化它們的容器。
「寄生」是怨靈的本能,就和人類吃飯一樣。
“這些玩偶有辟邪擋災的效果,隻不過受過這次苦的姑娘,怕是不願意再看到與事件相關的東西了。”鬼主說。
“每位‘娘親’都有一個對應的孵化玩偶,所以…”說著,鬼主將一個清洗乾淨的玩偶遞了過來,“你這個男娘親不考慮留下一個嗎?”
看到鬼主遞過來的乾淨玩偶時,池惑愣了愣。
這是昨晚自己和對方借的醉鴉樓特產玩偶,原是用來收買鬼嬰的,拿到玩偶的鬼嬰也愛不釋手,直到它被《安魂曲》度化,這枚玩偶就落入沼澤裡。
在營救姑娘的時候,池惑已將玩偶從泥漿裡翻了出來還給鬼主。
沒想到鬼主又仔細將玩偶洗了乾淨,轉手送給了自己。
“是那個叫你‘娘親’的小鬼嬰留下的,玩偶裡殘存了一絲它的念,但你放心,念裡不含怨,很安全。”鬼主補充道。
池惑有些意外,繼而道:“拿鬼主的禮物,在仙門本是不被允許的,不過…”
“玩偶很彆致,我收下了,多謝。”池惑隻短暫猶豫了片刻,就接下了玩偶。
在他的印象裡,上輩子除了那些「天道書」上顯示過的正緣道侶外,自己並沒有送過任何人小禮物,特彆還是於他而言意義特殊的小玩偶。
不可否認,被年少的自己特殊相待,池惑心裡是很高興的。
但他也清楚,鬼主現在之所以待自己「特彆」,一是因為自己掌握了對方的把柄;二來因為自己是時無箏小徒弟的身份。
鬼主半開玩笑:“仙門的規矩大概困不住你。”
池惑也笑,算是默認了。
彆說仙門規矩了,現在沒什麼可以困住他的。
鬼主似乎覺得眼前這位小修士很有意思,好奇問道:“鬼嬰最後問你它會不會被娘親生下來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騙它?”
如果當時給出鬼嬰想要的肯定答案的話,超度起來也會更簡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