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這盞楓燈確實也來到了自己的手上。
隻不過那時的自己是鬼主,而不是現在這個籍籍無名的小修士祁忘。
燈魁的楓燈應該在鬼主手裡才對。
池惑並不認為如今的自己有什麼特彆的,這位萬眾矚目、又城府極深的燈魁,決不會平白無故選中他,其中必有蹊蹺。
他猜測,昨晚雖然自己已經完美隱匿掉身上氣息,但白逐溪似乎發現了蛛絲馬跡,知道他就是昨晚在雁蘆樓擅自改戲的皮影師。
如果不是這樣,就無法解釋白逐溪為什麼會將楓燈給到他。
池惑在心裡歎了口氣,這下麻煩了。
“恭喜什麼,池道友,不要開玩笑了,這個燙手山芋,我可不想接,”在眾目睽睽之下,池惑朝身側的鬼主靠了靠,麵不改色地與他耳語道,“之前客棧的夥計怎麼說來著,拿到燈魁楓燈的人,就可以提著楓燈與燈魁共賞晚楓,可是你說…昨晚對我窮追不舍的燈魁小公子,會不會趁賞楓的絕佳時機,悄無聲息把我殺了?”
鬼主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
“我謝謝你啊…”池惑給氣笑了,接住對方的玩笑說,“如果是你的話,大概就不是殺了我這麼簡單了,或許還會把我製成燈油,物儘其用吧?”
鬼主也很認真地佯做思考狀:“如何使用好你的身體才不造成浪費,我可能要考慮個三天三夜才行,不過…”
他故意頓了頓,轉向池惑道,“祁道友,我們公然討論這些,是不是過於怠慢燈魁了?他還在等你的答複呢。”
街市上成千上萬看熱鬨的人,都將目光投在池惑和鬼主身上,將他們彼此間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包括池惑的師尊和同門師兄,都在目睹此間發生的種種。
自己的行為確實是太高調、太怠慢了,池惑想。
可既然已經如此,那不如更戲劇性些才有意思——
於是池惑在成千山萬雙眼睛的注視下,鄭重地將手中繡楓燈遞給身旁鬼主,而後字句清晰地對轎子上的白逐溪道:“對不起燈魁小姐了,我不喜歡女子。”
一時間,原本沸沸揚揚的人群變得鴉雀無聲。
扶水城的百姓從未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燈魁居然被公然拒絕了賞楓邀請,對方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象征燈魁邀約的繡楓燈給了另一個男人。
太荒唐了,簡直是喪心病狂的荒唐。
最荒唐的是,這一屆的燈魁,還是被評為眾魁之首的白家小姐,是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池惑眼裡全沒有高高在上的燈魁,他篤定地看向鬼主,語氣誠懇溫和:“池道友,楓燈有邀約持燈人一同觀賞夜楓的含義,雖然我拒絕了燈魁的邀約,可既然楓燈已經給到我手上,那我可以借這盞楓燈,邀請你一同賞今晚扶水城的楓與燈嗎?”
上一世,他將燈魁的楓燈給了時無箏,但這一世,他隻想親手送給自己。
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裂開了。
這位拿到繡楓燈的青年,不僅拒絕了燈魁的邀約,甚至還“借花獻佛”,用燈魁的楓燈向身側的男子“表白”。
為何會如此…
如今事情的發展已經突破了所有人的預期和認知,幾乎沒人能立刻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視線在池惑和轎子上的燈魁間遊移不定。
不僅僅是看熱鬨的群眾,就連轎子上原本高高在上的燈魁都僵在了原地。
鬼主的唇角微不可察彎了彎,他接過池惑遞來的楓燈,輕描淡寫的語氣裡透著歡喜:“好啊,那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直接帶走了?”
在令人坐立難安的焦灼之中,兩人視線相交,隨後彼此淡然一笑。
池惑點頭:“請。”
彼此都知道對方的用意,池惑這番大庭廣眾之下的“告白”,其實是在尋求鬼主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