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希的心頭驀地一震, 麵前的因果線登時就維持不住,消散在了她的眼前。
但剛才因果線顯現出來的畫麵,還在陸元希的腦海當中揮之不去。
秦家家主是個金丹期邪修。
說到邪修, 陸元希第一時間聯想到的便是趙家大長老在六十年前所中的那種上古邪毒。
所以……六十年前與趙家大長老對戰的秦家元嬰, 是否也是一位邪修呢?
整個秦家又有多少人已經墮入邪道?
先前在引星洞碰到邪修的時候, 陸元希就清醒的認識到了一個邪修會給修真界帶來多大的危害, 一個高修為的邪修給東洲之地帶來的已經可以稱之為是災難了。
若是秦家幾位元嬰也入了邪道的話,事情可就麻煩了。
陸元希心底被這些事情給占據,麵上很難維持住很自然的神色。
“小十六?”秦家主麵帶關懷之色的輕喚了一聲。
“見過家主大人。”陸元希瞬間清醒過來, 上前一步, 朝著秦家主見利。
她也是金丹期, 對一個金丹期邪修稱不上多麼害怕,因此在反應過來之後, 陸元希的表現就再沒出過半點岔子。
好在秦家主對她這個小築基的反應不甚在意,隻當她是被秦萱、秦荒的一番鬥法給累到了,一點都不以為意,順著就帶過了陸元希的這段表現。
“你父親近日在忙家族的事情,方才應該有人跟你說了?”秦家主問道。
陸元希點點頭,說道:“嗯。”
“既然這樣……”秦家主頓了頓, 伸手按了按眉心處, 說道。“罷了, 這幾日你先住到我這邊吧,等四長老出關,也好讓他直接帶你回去。”
啊?不止陸元希,就連邊上的秦茹都不由得一驚,上前問道:“家主……?”
“這好像不太合適……?”秦茹的後半句咽了回去,顯然家主的想法已經定下來, 就不容更改了。
秦家主搖搖頭,沒有解釋,而是看著陸元希說道:“小十六你前七十年都是在外麵過的,修練的並非我秦家功法。好在你還未結丹,這幾日便著手改修族□□法,也好在結丹之前轉換完畢。”
“這幾日,你住在我這邊,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隻管來找我便是。”秦家主此舉倒不是一見秦十六就覺得她多好,隻不過是考慮到了秦荒秦萱之間的那點事,再加上秦十六背後是有四長老不是毫無背景之人。
多番考慮之下,才這樣做了決定。
陸元希心頭一動,這樣倒也好。
隻是那功法……秦蘭最初修練的功法是跟著她生母學的,品階算不上多高,比起秦家人修練的應當遠遠不如。
但秦蘭在十餘年前遊曆一海外荒島的時候得到了一處傳承,轉換了自己的修煉功法。
此事她和她的母親都並未告訴秦家人知曉,等到了陸元希要混入秦家之前見了她一麵,她才吐露出一點,不過並未將功法究竟是什麼告知陸元希。
這對陸元希而言倒不算什麼,按照秦蘭所說,若是她推辭不學秦家功法,也是有據可依,秦家人隻要按照陸元希所說去調查秦蘭在那段時間內出現在東洲之地的痕跡,就能判斷此事為真,也不一定非要修練秦家的功法。
這會兒陸元希因為發現秦家主乃是邪修,倒是對秦家功法開始感興趣了。
究竟是這功法本身就不對的緣故,還是秦家主所修在秦家算得上是一層隱秘。
心下思量間,陸元希對著秦家主拱手道:“多謝家主。隻是……十餘年前我在海外荒島偶得一古修傳承,已經轉換了功法,並非先前所修的一般功法。不知可否讓我看一看族內功法,再做抉擇?”
秦家主抬頭看了陸元希一眼,微微打量一番,點頭道。“也好,這是族□□法的總綱和金丹期之前的功法,你先拿去看一看再做決定也不遲。”
說著,秦家主從桌上取出一枚玉簡來,讓陸元希來拿走。
陸元希接下了玉簡,點頭道:“是,多謝家主大人。”功法到手了,陸元希準備著等待會兒就找機會先看看。
修練是不可能修練的,她隻是感興趣秦家修士修練的功法內容。
秦家主本來還有話要說,這會兒又忽然沒了興致,叮囑了陸元希關於修練的一些事情,讓她最好這幾天都閉門不出,不要亂走動。
言下之意,便是讓她安分一點,彆給秦荒、秦萱找到她的機會。
陸元希自然求之不得,連連點頭應下。
反正那秦四長老現在不在,她還不用去麵對秦蘭的這個爹。
剩下的……人在秦家主附近,隻要小心一點,陸元希不愁探查不出來更多消息。
秦家主這邊……對於秦家嫡支還隻有築基期的秦蘭的防備,絕不會太多。
陸元希抓住的就是這個機會,她可不是真的築基期,以對築基期的防備手段,是不可能防得住她的。
唯一擔心的,就是秦家主這幾日會不會接觸機密信息。
如果對方不接觸的話,就算陸元希有這個能力,也探查不到。
和秦萱一樣,陸元希離開之前,亦收到了來自秦家主還有秦茹的見麵禮,她把這兩件統一收到了單獨的儲物袋裡,沒有直接使用。
離開秦家主那裡之後,秦茹便與她分開了,秦家主的命令下來了之後,自有秦家侍從帶著陸元希到這幾日她要臨時住的地方去。
陸元希坐在房中也沒什麼事情乾,便打開那玉簡翻看著秦家的修煉功法。
自打晉升金丹之後,陸元希在這上麵的造詣已是十倍百倍於往日,到了金丹修為便可以著手更改自身功法,讓功法更加貼合自己的修練。
同時,金丹期也是一個分水嶺,在天元宗,金丹期後就可以開辟一峰授徒,這也代表著當師父的有能力教導築基期弟子,可以對和自己修練不一定是一樣功法的徒弟,提出一二指點之處。
陸元希現在看秦家的這修煉功法也是如此,在看的時候還可以和自己的入門功法比較好壞。
功法的開篇寫著這篇功法乃是數萬年前,一個名為擎峰的化神天君流傳下來的功法,不拘於修煉者的靈根,按照這功法修練,到了後期各靈根都有各自的分化方法,能夠貼合自神修練。
看到這裡,陸元希的興致一下子便漲了起來,專注於玉簡中的內容,不去再想其他。
越是看,陸元希越是覺得這本功法很有可取之處,甚至裡麵很多奇思妙想,讓她精神大為一震,拿出紙筆來推算著功法的後續發展來。
化神天君不愧是化神天君,陸元希一邊讀,一邊暗暗點頭。
以此功法入門,便是與她入天元宗時老祖所賜的功法相比也遜色不了多少了。
這本功法……絕對不是邪修功法,反倒應該算在道門正宗裡較有奇思的那一類。
而且……這本功法的水平還有風格,與秦家整體給陸元希的感受差得有些遠。
陸元希推斷,這本功法應當不是秦家先祖寫下的,而是秦家不知道哪一代人偶然得來的,就如同秦蘭在海外荒島上得到功法一樣。
寫功法的修士甚至不一定是本界人士。
不過這倒也讓陸元希確定了一件事情,甭管秦家幾個元嬰長老是否是邪修,秦家這些築基期修士應該還不是,至少如果單純修練這本功法並不會導致這樣的事情發生。
現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她需要做的就是在暗中打探消息,聯絡上寧縱,並且等待著秦十六的爹秦四長老忙完手頭的事情之後見見她這個假女兒了。
第一天過去了,陸元希並未見到寧縱的身影,想來對方可能消息不算靈通,還不知道她不在秦十六的那個小院裡,而是在家主居住辦公的院子側麵。
寧縱也果真如陸元希所料,第一天先踏入了秦十六的小院,沒想到摸了個空。
他當即便料想到了,以秦家如今的局勢,秦四長老尚未出關,陸元希恐怕近幾日都不會回小院裡來。
寧縱雖然才進入秦家一天,消息算不得靈通,但他聯係上了消息稍微比他靈通一點的趙澄瑾,第二天便得到了秦十六現在正在家主院落中暫居的消息。
第二日,陸元希便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寧縱。
這兩日她雖然沒出去,但也沒有閒著,讓蘇蘇用幻術掩住身形,將家主所在區域附近都探查過了一遍,還悄悄翻了翻秦家主的書房,可惜並未發現什麼東西。
陸元希倒也不氣餒,畢竟修真界裡,大家也並不習慣把重要的東西放在書房什麼的這一類地方,而是喜歡貼身攜帶。
儘管沒有翻出什麼消息來,但卻讓陸元希對家主居所的了解更多了幾分,她還翻找到了秦家的建築布局圖,將圖上所畫全部記在心裡。
等到她可以出去後,就算沒有秦萱帶著,她也能認出秦家的各部分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
“郗道友,郗道友。”寧縱在窗外輕輕敲了敲,陸元希耳朵微動,瞬間聽到了聲響,把窗戶打開到能夠容人進入的地步。
寧縱身上拍了一層隱身符籙,等到進入屋內之後才解除掉。
頓時,在符籙失效之後,陸元希的麵前忽然出現了寧縱的身影。
陸元希吸了口氣,等寧縱緩過來之後,開始詢問他這兩日可有什麼所得。
兩人交換了一下自己打探到的信息,隨後互相翻閱起來。
寧縱得知了陸元希所說的秦家主是邪修的事情,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倒是沒有問陸元希是怎麼發現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手段,作為同伴,他信任陸元希得出的結論便是,無需探究更多。
隻是這個事情實在是太過驚人了,他消化了這個消息片刻,之後才沉下心來去看那本秦家修練功法。
結果沒看幾行呢,他的臉色忽然變了幾變,就連一邊看他給的消息的陸元希都忍不住被吸引了視線。
如果沒猜錯的話,按照寧道友的這個閱讀速度,現在他應該還在看開篇總綱才對。
也就是修真功法一般都有的,吹噓功法的來源,如果有創造者再吹吹創造者,隨後簡單講述功法宗旨的部分。
這本宗法的宗旨陸元希看過了,是沒有問題的,根本不值得寧縱這番神色變化。
陸元希對自己的眼力還是放心的,總不至於在這種大方向把控上她還能有什麼問題。
但……寧縱是為了什麼才變了臉色呢?
陸元希皺了皺眉,回憶著自己看過的功法內容。
基本除了講了講擎峰天君此人和他的理念之外,也沒有彆的東西了啊。
陸元希有所不知,當寧縱看功法看到擎峰天君四個字的時候,心中有如掀起了萬丈波濤,化作滔天巨浪,打得他心中情緒上下起伏。
讓他情緒如此變化的原因不是彆的,正是因為擎峰這個道號。
他恰巧也聽說過一人,以此為道號,此人並未他人,而是寧縱五千多年前失蹤在萬界試煉場中的一位太師叔祖。
宗內眾人皆以為太師叔祖擎峰真人已經隕落在了萬界試煉場當中,畢竟宗門裡存放的魂牌已碎,一般情況下昭示著此人已經死透了。
他師門的玉牌有回溯功能,可因為小師叔祖隕落之地乃是萬界試煉場這種特殊的地方,因此玉牌失效,他們也隻好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寧縱之前幫他師祖整理東西的時候看到過太師叔祖的手劄,裡麵所講述的內容,與其中有些相似之處。
天下間總不會有如此巧合之事,道號一樣的人對修練的看法觀點也如此類似。
寧縱篤定,這本功法中所謂的擎峰天君,便應當是他師門失蹤了五千年之久的太師叔祖擎峰。
太師叔祖還有可能活著,著讓寧縱的臉色一時之間直接繃不住了。
好在對麵的並非他人,而是他還算可以信得過的郗道友,寧縱心中暗道,緊接著快速瀏覽了後麵的內容,越是看越是和陸元希先前的想法一樣。
這本功法精妙非常,絕不可能是邪修功法。
至於那秦家家主為何在金丹期後轉為邪修,應該另有原因。
“郗道友,我敢擔保這本功法必定沒有問題。”寧縱一樣很相信自己的眼光,同時也相信自家素未謀麵的太師叔祖修練的法門。
隻不過……乍一得了太師叔祖的功法,寧縱當下便想找出秦家究竟是如何得到這本功法的,這本功法的來源,還有創造功法的這位天君究竟此刻狀態如何。
隻是想要了解這些的話,但憑他自己是絕對不夠的。
寧縱在心底苦笑一聲,朝著陸元希一拱手,作揖道:“實在對不住,郗道友,在說事情之前我得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要怪我。”
陸元希挑了挑眉,眼見著寧縱這張娃娃臉上變換了數種神色,此刻看起來宛如苦瓜成精一樣,讓她來了幾分興趣。
“道友請講。”陸元希語氣平淡的說道。
寧縱點點頭,坦白道:“這本功法是我太師叔祖所著。”
這話一出,陸元希便若有所思,能著作出這樣功法的化神天君,在她先前的猜想中便有所……陸元希覺得,她可能知道寧縱要說什麼了。
從這個角度上來講,她和寧縱恐怕半斤八兩。
陸元希示意著寧縱繼續往下講。
果然,寧縱頓了頓之後說道:“不知郗道友可曾聽說過三千世界?我本非東洲人,家師與人鬥法的時候不小心劈開了空間,我躲避不及時便被空間亂流卷了進去,幸好已經晉升金丹,身上也還有些防禦手段,才從空間亂流中保下一條命來。”
“我在空間亂流中徘徊了一年多,前些日子終於流落到了東洲。本想通過三千界的傳送陣傳送回去,未曾想到東洲的傳送之力竟已斷絕萬年之久,若想離開根本無法通過傳送陣回去。”寧縱想了想之後,決定把瞞了郗道友的事情都說一說,畢竟單獨拎出來哪一段好像也說不明白,索性全部說出來。
對郗道友……雖然她有時會給他一種淡淡的違和感,但寧縱從此人身上並未察覺到對自己有威脅的不妥,這會兒也放任自己把全部事情告訴給她。
就連趙明洲,他都未曾全盤托出,隻用同時岱輿山宗傳人之一的身份取信於他。
若非今日見了擎峰太師叔祖的功法,他太過失色的話,其實寧縱是不打算對任何人坦白自己的全盤打算的。
現如今他要取得郗道友的幫助和信任,再隱瞞下去,就太不真誠了,對方也不一定會輕易信他。
所以寧縱百般權衡之下,選擇了現在這樣。
之前跟趙明洲所說的他算是岱輿山宗的傳人也不是假的,他這師門一脈,師祖的師祖正是當年岱輿山宗開派祖師的再傳弟子,外出遊曆的時候因為一些緣故失去了記憶,拜入了他所在的宗門中,直到晉升元嬰才恢複記憶。
但這位老祖已經在他師門生活了近千年,前往東洲之地的傳送陣已斷絕,便也就待在了他們宗門中,收徒授徒,一直到了寧縱這一代。
聽著寧縱的話,陸元希在心底暗道了一聲果然。
他接著道:“先前我所說的秦三長老拍下的玉牌乃是三千界中的莫大機緣,名為萬界試煉場,那玉牌是開啟萬界試煉場的鑰匙。我這位太師叔祖便是在五千年前於試煉場中失蹤,至今沒有消息,所以方才看到那功法的時候,稍微激動了一些。”
陸元希聞言,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她亦是苦笑了一下,寧縱說了這麼多,她還瞞著好像也不太好。
索性……陸元希止住了寧縱想要繼續往下說下去的念頭,笑道:“寧道友……我也有事要先跟你說一下。”
寧縱心頭忽然一動,抬起頭,目光上下打量陸元希一番,暗道:不會吧……
就如同陸元希先前在寧縱開了個話頭就能猜出後續發展一樣,寧縱對陸元希想要說的雖然沒有那麼精準的把握,但也隱隱有了預感。
陸元希笑道:“不瞞寧道友,我亦非東洲之地人。”
寧縱的嘴角一瞬間抽了又抽,像是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一樣。
半晌之後,兩人都接受了這個事實,同時開了口。
陸元希頓了頓,說道:“寧道友你先說吧。”
“既然如此……”寧縱的語氣中也帶了幾分不知如何是好的意味,想了想後,開口道。“我來自雲澤界,乃悟真宗瑜池峰弟子。”
陸元希眼中閃過一抹訝異,雲澤界的名字她亦聽說過,所謂三千世界也分為大千世界、中千世界和小千世界。
像是天元界這樣的便是中千世界,乾坤域便是小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