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喜歡動物,偏愛犬類。允礽知道的時候,去歲的生辰就給他送了一條小狗,喜得允禛回宮的時候,都要抱著小狗睡覺。
老大允禔看著有趣,就去偷偷剪了一些小狗的毛發,想要裝出一副小狗掉毛的景象來嚇唬允禛。結果允禛摸著小狗奇奇怪怪的毛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哭抽抽了過去,將允禔急得上房揭瓦,廢了老大勁才將允禛給安撫下來。
這其中允祉,允祺,甚至允祐這幾個到底插了幾腳,那就更不必說了。
允礽聽到這事的表情,就和現在聽到轉述後康煦帝的表情是一樣一樣的嫌棄。
——愚蠢的兄弟/皇子們!
在送走太子殿下後,顧問行看著仍在搖頭的皇帝,便笑著說道:“皇上分明心中高興,怎麼還這般模樣?”顧問行有時也會和皇帝開開玩笑,這些與康煦帝親近的老人說上這樣的話,皇帝是不會生氣的。
康煦帝瞥了眼顧問行,幽幽地說道:“顧太監,保成孤傲縱然是好,免得叫這底下的人不知尊卑。可眼下這嬌蠻矜貴的模樣,好似也不錯,倒是與底下的手足兄弟關係親密了起來。”
皇帝對太子的教養,從來都是精心的。
甚至有時,是精心過了頭。
如太子師傅在太子說話時必須跪下說話,如長幼尊卑都要深深地刻入皇子們的心中,如東宮的太監宮女隻要犯了一點過錯都要徹底更換,這些看似小題大做,卻也叫前朝後宮都深深記得,究竟誰才是皇帝心中得寵的孩子。
在康煦帝的設想中,他要的是保成高高在上,無人可傷他。
可這麼幾年下來,保成非但沒有如此,反倒是與兄弟幾個走得還算近,在他這個做阿瑪的麵前,也仍是一副小兒姿態。如此說來,皇帝本該是擔心的……可偏生,太子在朝臣的麵前,又是另外一副模樣。
這兩年,康煦帝總是要提溜著太子去前朝,雖還未正式參政,可是這時不時來上幾回,已經足夠
叫朝臣們心中曉得,或許什麼時候開始,太子殿下就要真的參政了。
這在皇帝的心中,也是遲早的事。
允礽在前朝,那是儀態端方,君子如玉,進退大方,說話溫和,渾然是一副謙謙君子,叫人喜歡。
這可與太子殿下在後宮,是渾然不同的模樣。
當然,一下朝,允礽就掛在康煦帝的胳膊上蔫吧了,嘀嘀咕咕地想要叫阿瑪背著他走,這成何體統!
那日背著允礽一邊走,康煦帝一邊板正著臉訓斥,“以後再不許如此,這成何體統啊?”
趴在阿瑪的肩膀上昏昏欲睡的太子冒出一句話,“我現在趴在阿瑪的背上體統。”
康熙帝:“……”
想把這倒黴孩子丟下來。
太子許是感覺到了皇帝的邪惡心思,立馬抱緊了康煦帝的脖頸,幽幽地說道:“阿瑪,保成在朝上太累,下朝沒力氣。”
康煦帝納悶,“你甚至還有個座兒,你累在何處?”
小太子理直氣壯,“當個人,好累。阿瑪,難道我做得不好嗎?”
“……何不日常也如此?”
這要是尋常也是這麼個謙謙君子如玉的模樣,那康煦帝就不用擔心什麼了。
“啊,保成暈倒了,保成睡著了。”允礽啪嘰地癱軟在康煦帝的背上裝死。
康煦帝一回憶起保成曾做過的事情,便是好氣又無奈。要說生氣到底是沒有,可他到底是怎麼養出這麼個皮實,撒嬌鬼,愛搗蛋,偏又如此叫人疼的倒黴東西?
皇帝一邊埋怨,一邊笑吟吟地去處理政務。
隻是這樣的好心情,卻是到了下午時,便失卻了。連日來一直在發高熱的允祚驚厥,太醫給六皇子灌下去吊命的參湯,卻還是救不回來六皇子的命。
康煦帝聽到這個消息時,便立刻趕往了永和宮。
皇帝雖然最是偏愛太子,可對餘下的子嗣倒也不是不關心,隻是這其中又會分出個不同來,然允祚這孩子他的確喜歡,卻不曾想……
到了晚些時候,整個宮闈都知道了此事。
欲要出宮的賈珠稍稍住了腳,看著正在蹙眉的太子殿下,想了想,還是輕聲說道:“四皇子怕是要有些日子不好過了。”
小太子煩躁地捏了捏眉心,“這些蠢……”他的話還沒說完,賈珠便捏住允礽的肩膀,搖著頭,“不是說好,莫要這麼亂發脾氣了嗎?”
從那一次,太子與賈珠坦白自己的小秘密後,賈珠便時時刻刻惦記著太子殿下這個“毛病”,每每焦躁發作時,便會在身旁勸說。
大多數時候,太子殿下是能聽進去的。
允礽歎了口氣,捉著賈珠的手說道:“彆的事情也便罷了,我不會叫那兩個女人的爭執波及到他的。”他說得這麼直接,賈珠也不好接茬。
畢竟在太子的口中,這可是承乾宮與永和宮那兩位。
但也怨不得太子的口吻裡帶著少許怨氣。
著實是這承乾宮與永和宮的彆苗頭,總是會隱隱牽連到四皇子。
德妃雖算是被動防禦,卻也說不得在什麼時候就拿允禛狠狠地刺皇貴妃一下;而皇貴妃更是將允禛用得得心應手,好叫他的生母從來都不好受。
偏生允禛因著從前與太子結緣,故而允礽對自己難得有幾分喜歡的小兄弟被架在中間左右為難的戲碼,總是瞧著礙眼。
不過這樣的爭執,伴隨著六皇子的去世,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
畢竟在德妃失去了允祚後,康煦帝或許是因為心疼,已有許多日一直都留宿在永和宮,大把大把的賞賜也如同流水湧入了永和宮,叫這宮裡頭的人甚是羨慕。
康煦帝最近幾年,踏入後宮的次數少了些,尋常也隻在幾位妃
子/宮內坐坐,偶爾再去看看些新鮮美人,可也不如從前來得勤快,這就叫永和宮顯得過於明顯。
再加上德妃沒了六皇子,對一些人來說,就暫時失去了威脅,遇到這樣的榮寵,也就聰明地暫避鋒芒。
這宮裡頭的暗流,賈珠並不十分清楚。
就算他與太子殿下交好,卻也不是那等喜好問來問去的人。
這眨眼間,就已然到了五月。
五月初三,太子生辰。
康煦帝從來都是大辦,便是今年遇到了允祚去世,他也不可能叫一個逝去的皇子影響到了太子的尊榮。
賈珠晨起的時候便入了宮,見到了太子。
那會的允礽正是愁眉苦臉,抓著賈珠就不想他走,“阿珠,我不想去那什勞子家宴,你帶我走罷!”太子這蔫吧的模樣,叫賈珠忍不住偷笑。
他搖了搖頭,看似認真地說道:“倘若我將太子殿下帶走離開皇宮,那要藏在哪裡才能帶出去呢?保不準宮門口的侍衛搜查出來了,要治我一個偷太子的罪名。”
允礽被賈珠這麼一說,還當真思考起來,“彆的不說,馬車上是肯定不行的。不然叫我藏在你的馬車底下,以我的身體,倒是能夠承受得住顛簸。而阿珠的馬車來來往往,他們都習慣了,未必會仔細搜查馬車底下。”
賈珠無奈地看著允礽,“殿下說得這麼頭頭是道,難不成還真的打算這麼做?”
允礽軟倒在賈珠的肩頭,噫嗚嗚地鬨著,“那些個皇親國戚,一個兩個眼底都是算計,阿珠,我不喜歡。”
“我也不喜歡。”賈珠輕歎了口氣,“家裡頭也在設宴,回去,我怕也是逃不掉的。”
這本就是為他設下的宴席,賈珠身為主人,自當是要守到最後的。
允礽聽著賈珠說的話,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眉眼一挑起便要說話,但想了想,不知怎的,又壓了下來,眉梢卻滿是喜意,“好罷,那阿珠回去,快些走。”
賈珠的確是要走,可是看著太子殿下這般歡喜的模樣,卻心中有著隱秘的擔憂,忍不住問,“……殿下,可有什麼高興的事?”
允礽笑眯眯地說道:“沒有,阿珠快走。”
……這明顯就是有!
賈珠更加憂愁起來。
可殿下不肯說,賈珠也不能逼著太子開口,便也隻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在賈珠離開後,允礽立刻就叫來玉柱兒和王良等幾個大太監,開始嘀嘀咕咕了起來。
半晌,這幾個大太監的臉色如喪考妣,恨不得將剛才送走的賈小公子再回來。
嗚嗚嗚嗚,賈珠賈公子,帶奴才們走罷……
…
榮國府上,到了時辰,賓客就絡繹不絕。
賈珠自當跟著一同迎接。
他這一日笑起來的次數,或許比從前半年加起來還要多,這嘴巴都笑得僵硬了。賈政不在,賈赦便帶著賈珠和賈璉這兩個男丁,與外頭的人一同認識過去,這轉悠一圈下來,不記得的人比記得的多。
賈璉中途想跑,卻被賈珠給強力鎮壓。
賈璉撲騰,“大哥哥,大哥哥,今日的主人公是你,璉兒當真是不配與你相等。”
賈珠漫不經心地說道:“什麼配與不配,你是賈府上的人,你就配。你不好讀書,將來無法走科舉。那這外頭的人你多認識認識,叫人記得你是何人,對你將來也有好處。”
他不喜鑽營,可不代表他不懂。
賈璉是大房的人,按理說賈珠無需管教他如此。可是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賈璉又是從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賈珠自然總是要多惦記著他一些。
賈璉不是不知感恩,聽了賈珠的話,也曉得他是為自己好,便隻能耐著性子跟
著賈珠一處處走。
果不其然,就算是賈璉再不喜歡——畢竟小兒天性,還是更喜歡後院那麼多好顏色——可是在於人交談上,賈璉這小小年紀,卻已經能哄得不少老油條,這樣的能耐,宛若天生。
直到宴席後半段,熱熱鬨鬨的氛圍才稍稍退去,賈母身邊的珍珠便來請,說是賈母請他過去一趟。
賈珠沒想那麼多,便與身旁在說話的幾家公子又說上幾句,這就跟著珍珠去了。
“你瞧這賈珠如何?”
“翩翩君子,性情溫和,便是有點柔弱,但也是不錯。”
“門楣低了些。”
“有太子看重,不算什麼。”
“太子看重,又並非是皇上看重,這可是天差地彆。”
“……未必。”
“誰不知道他在殿下身旁,那可是榮寵非常?你不稀罕……可有的是人稀罕。”
這些閒言碎語的交談,並未落入賈珠的耳朵。他跟著珍珠繞了一圈,比平時多花了一點時間,這才抵達了榮慶堂。
榮慶堂內,正坐著幾位夫人,親親密密地與賈母說話。
賈母見賈珠進來,一身大紅色的服飾襯得他燦若桃花,漂亮非常。也叫這屋內的夫人們看了,不由得眼前一亮。
賈母笑吟吟地與他介紹這屋中的夫人們,當賈珠聽聞其中有一位甄夫人時,便不由得看上一眼。
這位,應當是,甄應嘉的夫人。
甄應嘉便是如今甄家的領頭人,正在金陵處做官,甄夫人為何入京倒是有些不知內情,可如今坐在這上頭笑吟吟地看著賈珠的模樣,渾不可能是賈珠當初在外頭聽聞的那位“甄夫人”。
或許真的是巧合?
賈珠心中所想,不為外人所知。
這屋裡頭都是些尊貴夫人,賈珠隻在院內稍稍坐了坐,便起身出來了。
沒出來前還沒感覺,一旦出來,賈珠便意識到那屋裡頭的暗香浮動,的確叫鼻子有些不舒服。他拾級而下,身後的許暢安靜地跟著,待出了榮慶堂往垂花門走,走了幾步,賈珠忽而停下來。
許暢不由得問道:“大爺,可是落下了什麼?”
賈珠有些心緒不寧地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
他又緩緩步了幾步,看著出了垂花門後的路。
方才珍珠帶著賈珠過來時,走的不是常走的路,需要穿過幾個小園子。賈珠原是以為,珍珠姐姐是為了避開那些熱鬨的地方帶著他早些趕往榮慶堂,可是在入了榮慶堂後,偏生屋內又坐了好幾位夫人……
她們看著賈珠的眼神……
賈珠沉默,半晌,自言自語地說道:“怎會現在才發現?”
怨不得要大辦,這其實是場相看人家的宴席!
而賈珠直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也的確是有些遲鈍了。
賈珠略微無奈地搔了搔臉,怨不得珍珠姐姐要帶著他繞道,說不得那路上,便有幾位小姐人家。
這婚姻大事,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們這樣的人家,也不是完全流行盲婚啞嫁,到底還是得叫雙方見上一麵,好讓他們心中有數。
不然皆是不喜,可不是要成為怨侶?
許暢聽得賈珠這番話,這才回過神來,驚訝地說道:“哎呀,這是為何如此著急?我且記得,府上的意思不是說,不必這麼快為大爺訂婚嗎?”
賈珠思忖了片刻,緩緩說道:“三年一次的大選快到了。”
許暢不是傻子,聽到賈珠這麼說,自然就明白過來是何意。
康煦每三年一次大選,適齡的女子會被選入宮中,這對一些人家來說,無疑是殊榮。可在皇帝已經立下太子,宮中又有好些個皇子的情況下
,不是所有官宦權貴人家都願意再把女兒給賠進去。
或許,後妃得了康煦帝的寵愛,能夠提拔下前朝的家人。可這是對那些品階不高的出身來說,方才會如此。那些本就出身太高的人家,縱然是將姐妹或是女子送入後宮,康煦帝再是寵愛也不能影響到朝綱。
這位皇帝雖然有些好美色,卻從來都不曾叫後宮影響到前朝,想要吹枕頭風,卻是有些難度。
故而,入宮是個好選擇,卻並非唯一的選擇。
隻要在大選開始前,各家兒女訂了婚,將這消息往上一報,那這自家的名字,便會從麵上被劃去,免去了入宮一事。
“這不完全是為了我,我應當是順帶的。”賈珠慢吞吞地說道,“這合該是為了元春。”
但這事又不能擺在明麵上,因為太早了,故隻能借著賈珠的名頭來,而既都來了,自是男女不論,皆是要好生看看。
元春今年十二了。
這個歲數恰是尷尬,等到開始甄選時,元春剛好符合最小的年紀,需要報上去選。而眼下看府上這般,應該是不想叫元春入宮。
一想到這,賈珠也忍不住鬆了口氣。
他是時常進出宮闈,哪怕很少去交談這些,卻也時常聽聞一二後宮之事。那些醃臢手段有的是與允礽與他說的,有些是賈珠自己猜出來的,他當然不想讓自家妹子踏入那個染缸。
剛到十三歲的姑娘,想要撂牌子還是有辦法。
賈珠一邊思忖,一邊往外踱步,走著走著,便撞上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他捂著頭,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玉柱兒,茫然地看向四周,這是賈府沒錯……可玉柱兒在這裡……
難不成,太子也在這裡?
玉柱兒瞧見賈珠,那可不知有多高興呢。
他忙朝著賈珠行了個禮 ,苦惱地說道:“公子,那位,出宮了。”因著是在外頭,所以,玉柱兒說得含糊不清,不敢直言。
賈珠喃喃:“……今日是宮宴,皇上肯定看著他,他……那位是怎麼跑出來的?”他也不用問玉柱兒是怎麼進來的,總歸這宮裡的人想要進來賈府,總是容易得很。
畢竟府上的人皆知道,太子時時皆有可能入府門來,多數都將宮內的令牌背得滾瓜爛熟,免得人來不相識。
玉柱兒痛苦地說道:“殿下是藏在……裕親王的馬車出來的。”
賈珠瞠目結舌,“裕親王,也跟著殿下一起胡鬨?”
玉柱兒忙搖頭,似是要解釋,但看向外頭——這處是角門——又回過頭來,“公子,來不及了,你且與奴才一路走,奴才在路上為你解釋罷。”
賈珠下意識跟著玉柱兒走了幾步,又頓住,“如今家中府上正是賓客俱在,我不好就這麼離開。”
玉柱兒笑了笑,躬身說道:“公子不必擔心,已經有人去府門前,保準會將此事辦得妥妥帖帖,不叫公子為難。”
許暢在賈珠身後,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這般先斬後奏,已經是叫他家大爺為難了……
這幾年,許是和這些宮中侍人接觸多了,許暢也有點明白他們的做派。許是因為大爺與太子的關係甚好,許多時候,本該是由這些宮人去勸說發怒中的太子,他們卻總是愛請來賈珠去碰這麻煩。
次數多了,許暢難免擔憂。
要是有朝一日,太子殿下不再如之前那般喜愛大爺,那從前的冒犯,可會成為大爺的麻煩?
隻是許暢這心裡的計較,賈珠不清楚,他在聽得了玉柱兒的話後,心中好笑又好氣,殿下分明在宮中時答應得好好的,怎麼轉眼便又如何……
想必裕親王在知道此事時,要被嚇了個半死。
賈珠所猜沒錯。
此時此刻,明橋
街上某處茶樓,裕親王福全瞪著坐在他對麵的太子侄子,真是恨不得將他的臉擰成肉餅。
直到現在,他都要以為自己的心跳出來了。
天曉得有朝一日,他居然會被迫與這個太子侄兒胡鬨!要是康煦帝知道太子是坐著他的馬車出來的,怕是要連帶他這倒黴蛋也要一起罰。
坐在福全對麵的允礽卻笑嘻嘻地與阿牟其說話,“阿牟其,晚些時候,我的人便會去乾清宮與阿瑪說清楚此事,絕對不會叫阿牟其為難。”
福全:“……”
那宮人,會不會沒命?
這都敢應?
不應也是沒辦法,誰叫太子殿下執意如此呢。
更加荒唐的事,太子也不是沒做過。
允礽托著下顎看向窗外,“阿牟其為何不讓我直接去賈府?”
“賈府眼下正在舉辦宴席,魚龍混雜,你過去太危險。”福全下意識說道,“而且,人家是要相看,你過去算什麼事呀?”
府上都是些適齡男子女子,倘若太子去了,將不少姑娘的目光吸引過來,豈非是叫這原本的目的達不到?裕親王雖這些事情不上心,但還是不想破壞彆人那有可能成事的姻緣。
畢竟他這位太子侄兒,可也十二歲了。
雖然歲數小了些,可盯著的人,也不在少數。
允礽歪著小腦袋,笑眯眯地說道:“阿牟其,相看什麼?誰與誰相看?”
“自然是賈府上適齡的孩子罷,應當便是那個賈珠,還有他的胞妹?”福全皺著眉頭,似是在回憶。
這本來就是他的福晉與他說的,但這些小事,裕親王能記住個大概,已經是不容易了。
“畢竟快大選了,賈府此舉,應當是不想叫府中的姑娘入宮。”
在裕親王看來,此舉是應當的。
不然家中兄弟在宮內行走,為太子伴讀,姊妹卻是入宮侍奉君上,將來若是誕下龍子,這其中的麻煩……那可真是三言兩語說不清的。
滋啦——
裕親王正說著,一道脆響,從對麵傳來。
福全下意識抬頭看去,登時皺眉。
太子捏碎了一個精致的杯盞。
那碎片紮到他的大拇指指腹,卻叫允礽連蹙眉都無,正麵無表情地鬆開,任由著碎片跌落在地。
“保成!”福全立刻起身,正要為允礽檢查這傷口如何,卻看到太子搖了搖頭,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紮到肉裡的傷口,“不是什麼大事,阿牟其莫要擔心。”
他這動作,看得叫人心中發毛。
血珠連串滴落下來,將他的衣物染得有些刺目,屋內有著淡淡的血腥味。
就仿佛,方才還笑吟吟的小太子,一瞬便翻了臉。
裕親王聞言皺眉,正想說什麼,卻看到門外守著的侍從敲了敲門,“公子到了。”
福全恍惚記起賈珠,壓著擔憂,“進來。”
於是侍從便推開了門,讓跟在他身後的賈珠入內。
那的確是一位漂亮好看的少年,今兒許是宴席,穿得一襲大紅的正裝,連帶著容貌也襯托得愈發豔麗,眉如墨畫。
這少年方要欠身行禮,卻不知聞到了什麼,有些冒犯地抬頭,一眼見到太子那手上正淅淅瀝瀝滴下來的血紅,當即麵上露出焦急之色,竟是顧不得禮數,幾步走上前來,探身抓住太子那隻受傷的手查看起來,“怎會受傷至此?”
賈珠一眼看到紮到肉裡的碎片,當即連聲音都艱澀了起來。
他的麵色蒼白,從懷裡取出帕子,想要包住,卻又盯著那碎片無處下手。
被他擋住了視線的允礽緩緩低頭,旋即,小太子委屈地靠在阿珠的腰間,啜泣地說道:“阿珠,紮得我可疼可疼了,阿
珠再不來,保成都要死掉了……”
賈珠又氣又笑,“隻是這樣的傷口,何以至此?”
忙又請玉柱兒去請大夫過來。
這傷勢可需要清理,這手邊可沒工具。
裕親王喃喃地說道:“……不必叫大夫,本王的馬車裡有外傷藥和工具。”
這道小小的傷口怎就需要找大夫了?
不對,保成你是怎麼回事!
裕親王一下怒視太子侄子,這變臉術是上哪裡學的?!
說好的,“不是什麼大事”呢?
這眼前哭哭啼啼,可憐唧唧的又是誰啊!
簡直,簡直發指!
令人發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