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舞會感興趣?”桑伊奇怪。
“我認為你會感興趣的。”傑克說, “總比在這裡和這位先生在一起比較好不好嗎?”
旁邊的卡爾臉色不太好看,他可以稍微的容忍桑伊對他的厭煩,但是卻不代表他能容忍一個下等艙來的窮小子嘲諷他。
“哦?既然道森先生這樣說, 想必你一定會跳舞了。”卡爾問。
傑克微笑了一下,“會不會跳舞跟你並沒有什麼關係,我隻是來找桑伊去的。”
卡爾微微攤手, “很顯然,我和桑伊先生說的話你無法插嘴,所以你隻能借著這樣的話題把他叫走對嗎?”
桑伊皺眉, 還沒說話,傑克語氣淡淡道, “你們之間的話題?我不知道你們談論了什麼話題,但是很顯然, 桑伊並不喜歡和你交流。”
“是嗎?”卡爾笑起來, “道森先生, 你這樣的人我見過很多,認為自己有一點本領就狂妄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殊不知你那點本領在其他人眼裡根本不夠看。”
“窮小子總是妄想攀上富家千金然後一躍飛上枝頭變鳳凰, 但是要知道,窮小子永遠都是窮小子, 沒有那個機會。”
“霍克利先生。”桑伊聽不下去了, 他說,“你能安靜一點嗎?”
傑克又輕輕地拉了一下桑伊, 他看向卡爾微微聳肩,“是的,我人是窮,但是不像卡爾先生, 心也窮。錢財並不是人生中唯一的東西……”
“但是最重要的是。”卡爾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認為桑伊把你帶上了上等艙,你就有機會成為上等艙的一份子了嗎?你認為你攀上了桑伊,你對這個長相漂亮的青年心生愛慕。但是你沒有錢,你又能做什麼呢?”
桑伊眉頭越皺越深,他覺得這個不可理喻的卡爾先生說話真是越來越難聽了。
甚至連傑克愛慕他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在現在這個時代,同性戀依舊被認為是不光彩的,甚至很多人歧視同性戀,絕大部分人把同性戀當作精神病。
傑克淡淡道,“你這樣說除了讓人覺得你腦子不正常還有什麼彆的用嗎?霍克利先生?”
“是嗎?”卡爾顯然是生氣了,“你敢說自己對他沒有絲毫的愛慕嗎?”
桑伊冷冰冰地開口,“霍克利先生,你說話的時候能經過大腦嗎?”
“傑克和我不過是同樣的喜歡藝術和畫畫而已,你認為有著共同愛好的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同性戀嗎?”
卡爾閉了嘴,他當然不是覺得自己錯了或者怎麼樣,隻是因為他覺得這樣爭執很不符合他的身份罷了。
“好了桑伊。”傑克說,“他怎麼說我都沒關係,我並不放在心上,我們還是離討厭的東西遠一點吧。”
他說完,拉著桑伊離開甲板。
卡爾看著桑伊和傑克的背影,這個時候他平靜極了,完全看不出剛才的暴躁易怒。
“當然了。”卡爾自言自語,“一個窮小子拿什麼來養一朵小玫瑰,在下船之前,玫瑰總會看清窮小子的本性。”
……
“抱歉傑克。”桑伊說,“他說了很討厭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沒有放在心上。”傑克笑起來,“桑伊,他說的話並不足以讓我生氣,你不用替他道歉,你和他又沒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才讓你被嘲笑了。”桑伊摸了摸耳朵,“所以感到抱歉。”
“他隻是平等地看不起下等艙的人而已。”傑克說,“跟你沒有關係。”
“不過你不用擔心。”桑伊說,“那會兒沒有人聽見那些話。”
“就算聽見也沒關係。”傑克一雙眼看著桑伊,眼底像是帶著灼灼光芒,“我的確很喜歡你。”
桑伊笑道,“那可不一樣。”
傑克微微一頓,他說,“哦,是的。”
舞廳裡的樂團奏著歡快的樂曲,光鮮亮麗的人們在舞池裡旋轉跳躍,交換舞伴。
“你要去跳舞嗎?”傑克問。
桑伊搖頭,“你去吧,我不喜歡跳舞。”
傑克說,“你不去,我也不去。”
桑伊看了一眼傑克沒有說話。
“桑先生,你們不跳舞嗎?”
是布朗太太。
桑伊禮貌回答,“我不會跳舞。”
“是嗎?那可真遺憾。”布朗太太似乎可惜極了,“你跳舞一定很漂亮。”
桑伊含笑不語。
“那麼這位先生呢?”布朗太太看向傑克,“是桑先生的朋友。”
“對,是朋友。”桑伊回答,“他叫傑克道森。”
布朗太太笑道,“道森先生,要跳舞嗎?”
“我……”
傑克下意識看向桑伊,他說,“我也——”
“那就一起吧。”布朗太太伸出手熱情地把傑克拉進舞池,“這裡可真是熱鬨極了。”
桑伊對上傑克求助的表情,笑盈盈道,“玩得開心。”
他不是很喜歡吵鬨的舞廳,他轉身回到房間。
桑伊並不知道舞會多久結束的,也不知道傑克什麼時候回去的。
他困在夢魘中,看見了努力想要把他從水裡拉上來的人,這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他努力地把桑伊推上了救生艇。
船已經進水了,他看見很多人在哭想要活下去。
他坐在救生艇上,茫然地看著麵前的一幕。
桑伊驟然驚醒。
他坐在床上才發現,還沒有天亮。
窗戶看出去,外麵是一片漆黑。
桑伊喉嚨有些癢。
“為什麼,我總能夢到沉船的事?”
【或許……】係統說,【是求救。】
什麼求救,這艘船嗎?
這艘船在向他求救?
這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一艘船,怎麼能向他求救呢?
更何況,他也救不了這艘船。
他隻是一個東方人,即使在這艘船上他不是那麼明顯的被歧視著,他說的話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沒有人會相信這艘船會沉,也沒有人會相信他。
這艘船的速度沒有半點緩解,當然更不可能改變方向航行。
桑伊蜷縮著膝蓋,有些焦灼地咬著手指頭。
他並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
難道在沉船之前,他睡覺都會夢到這一幕嗎?
可是為什麼是他?哪怕換成任何一個有權有勢的人,都會比他更有用。
他睡不著了,掀開被子下床離開了房間。
外麵的燈依舊亮著,人已經很少了。
一對情侶本來在親熱,看見桑伊的時候擁抱著離開。
桑伊迎著海風虛虛地張了張雙臂,無可奈何地笑起來。
他看見船長拎著一盞燈站在那裡。
桑伊遲疑了一下還是走過去說,“你好。”
“你好。”船長露出一個微笑來,看起來相當地和藹。
“船長,這艘船可真是相當偉大的建築。”
“當然。”船長說,“這是我見過最大的船。
桑伊微笑著,他問,“船長,你覺得這艘船能按時到達目的地嗎?”
“當然沒問題。”船長十分篤定,“讓他準時到達目的地是我的使命,先生請你不要擔心。”
桑伊:“……”
他試探性開口,“海麵上會有很多不穩定的因素,暴風暴雨暴雷或者……這些也許都會影響船的速度。”
船長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桑伊,“先生,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不,我隻是……”桑伊說,“做了一個噩夢有些睡不著,所以胡言亂語,抱歉。”
船長點了點頭,“放心吧先生,會準時到達的。”
桑伊默默地回到了甲板上。
他根本沒有辦法說出來,如果他說自己做了一個夢,夢到船沉了所以要求減速或者換航線,肯定所有人都會覺得他瘋了。
【不要再想了。】係統說,【這本來也跟你沒有關係。】
但是他現在知道了,並且總是夢到那一幕,這讓他不自覺地恐懼和害怕。
他不是害怕自己落水,因為他是不會死的。
明明他知道但是他什麼都做不了,這種感覺會顯得很無力。
他站到了卡爾的房門前敲了門。
來開門的男人微微眯著眼,“啊,你有什麼事嗎?”
“我做噩夢了。”桑伊說。
“你做噩夢了來找我做什麼?”卡爾覺得好笑,“難道你需要我安慰你嗎?”
“不,我夢見這艘船撞上冰山了。”桑伊表情很平靜,他說,“我知道你可能認為我瘋了,但是或許你們真的應該準備一下,隨時注意海裡是不是有冰塊。”
卡爾盯著桑伊看了許久然後笑了起來,“不,我當然不會認為你瘋了,但是戲弄我也不必了,這種話我不想再聽到了,夢見撞上冰山所以來找我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桑伊的眼睫輕輕地顫抖了一下,他說,“我沒開玩笑。”
卡爾本來還想說些挖苦之語,但是站在門口的青年低垂著眼,睫毛顫抖,唇色蒼白,看起來的確被嚇到了。
看起來像是真的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
卡爾把那些話都咽下去,然後擺擺手,“你回去吧,我就當你今天沒有來過好嗎?”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至少防禦一下,或者再慢一點?”桑伊有些著急。
卡爾看了一眼時間,氣笑了,“現在是淩晨兩點半,你看見了嗎?淩晨兩點半。”
桑伊沉默地看著卡爾。
卡爾莫名地又心軟了,他歎了口氣,“今天是上船第一天,你不適應我很能理解,回去好好睡一覺好嗎?明天就好了。”
桑伊沒再說話,轉身離開。
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孤獨,卡爾定定地看著桑伊的背影消失,這才關上門去睡覺。
“我已經做過努力了。”桑伊喃喃自語,“不會再夢到那一幕了對嗎?”
肯定不會再夢到了。
他的力量太過渺小了,他也無法和大自然抗爭。
他閉上眼睛重新入睡,這次好眠到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