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自己無法理所當然地享受他人的慷慨和善意,所以才勤工儉學,儘量節省,這不是故作清高,因為他覺得踏實。
他不參加各種聚會和活動,不是沒錢,更不是自卑,而是無聊,所謂的拓寬人脈,增加眼界,不過是給不懂責任的男男女女吃喝玩樂的借口而已,他寧願泡在實驗室裡,替導師蹲守一組數據,也不想參加那些燈火酒綠,聽摩托汽車的馬達噪聲皺眉。
但這些話,他沒必要說,因為齊宇峰不會理解。
“斯年,我很矛盾,一方麵,那邊是我的小姨我的表弟,我的至親,我很清楚你若回謝家,必然會傷害到他們的利益。但是另一方麵,這是謝家欠你的,合該有你一份,他們應該彌補這些年對你們的虧欠。”
俞斯年道:“我不需要彌補。”隻要付出應有的代價就可以了。
“這算什麼話,寄人籬下的日子過得還不夠嗎?”見俞斯年眼神驀地轉冷,齊宇峰抬手說了一聲抱歉,但繼續道,“可我說的也是實話,就算你不為自己想,那伯母呢,這些年吃得苦都能一筆勾銷?”
俞斯年奇異地看著他,“你這是在勸我去謝家?”
“我是在為你考慮。”齊宇峰說。
“如你所見,我過得不錯。”
“但你可以過得更好,你本就是謝家的少爺,以你的能力,隻要有個機會,謝家有什麼人是你的對手?名正言順地把豐裕掌控在手裡,難道還比不上萬煌一個掛名董事長?”
俞斯年若恢複謝成睿的名字,以他在萬煌做出的成績,相信豐裕的股東和高層都知道該怎麼選。
齊宇峰的話讓俞斯年確定了他的立場,隻覺得荒謬。
“這話,你的母親,你的姨媽恐怕不會答應。”他淡淡道。
“我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你不用擔心。以謝章的本事想要把謝清壓下去,根本沒可能,更何況還有一個不知深淺的謝晟風虎視眈眈,但是有你加入,鹿死誰手就不好說了。”齊宇峰沉吟分析道,“雖然你的確會分薄家產,甚至帶走更多,但是從總體長遠的利益來看,我的表弟能夠受他親哥哥庇護,總比將來看其他兩房的眼色要強,他的能力跟他爸一樣平庸,靠自己是闖不出天地的,相信小姨也會同意,這點,我可以幫你說服她們。”
如此善解人意的話卻讓俞斯年得不到一丁半點的感動,他反而重新審視起這個男人。
若是齊宇峰坐在這裡代表王家來談判,讓他不要再回謝家,那麼他倒還覺得情有可原,但沒想到……
“你有什麼條件?”
齊宇峰看著俞斯年的眼睛,微微一笑:“我希望你能更信任我一些。”
俞斯年的眼神深幽起來。
齊宇峰端起茶潤了潤嗓子,他覺得俞斯年沒理由拒絕。謝家的財富就在麵前,這比通過婚姻才能從鄭殊手指縫裡漏出來的更加牢固。
這麼多年俞斯年難道真的甘心什麼都不要嗎?受到的傷害就能一筆勾銷?
“你就不怕我傷害她們?”
齊宇峰自信道:“真正對不起你們的是謝章,說來我小姨和表弟也是受害者,斯年,你不是不忿青紅皂白的人。”
俞斯年點點頭,“多謝信任,可惜,讓你失望了,我對謝家一點興趣都沒有。”
齊宇峰的眉間頓時擰出川字,眼神在俞斯年的臉上打量,是欲擒故縱,還是真的無欲無求。
“為什麼,謝振海去了國外治療,對豐裕已經放鬆了掌控,你完全可以趁此機會高調回去,當然,將來你想怎麼報複那些人,不也隨便你嗎?”齊宇峰又道,“我會幫你的,齊家會站在你身後。”
這話就可笑了,齊家跟俞斯年有什麼關係?再說齊宇峰就算是博勤集團的公子,他也不是當家人。
不過這話沒什麼意思,俞斯年說:“沒興趣就是沒興趣,謝家幾房打翻天也跟我沒關係。”
“斯年!”
“齊宇峰,這隻是你的一廂情願。”俞斯年的眼神涼涼,“不過你既然熱衷於謝家的勾心鬥角,不如就把心思都放在你姨媽和表弟身上,有王家和齊家的鼎力支持,謝章就算再不扶起,總也能支撐一段時間。”
“你什麼意思?”
“作為掌域的老板,我非常不喜歡不把本職工作當回事的員工,我的意思是你被炒了。”
齊宇峰的臉色陡然一變,脫口而出道:“俞斯年,我都是為了你!”
為了你回國,為了你聯係實驗室,為了你隱瞞了親人,一切為你著想,結果你要放棄我?為什麼?
俞斯年冷漠地回答:“不需要。”
“你……”
“我本來以為你是代表王家來談判,看來還是高估你了。”
齊宇峰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難道我不想告訴她們嗎?我怕她們傷害你。”
俞斯年露出一抹譏嘲,“現在你可以傳話回去,謝成睿死了,回不了謝家。”
他看了一眼一動未動的飯菜,索然無味地起身,走向衣帽架。
齊宇峰坐在位置上沒有動,但他問:“我究竟哪裡比不過他?”
俞斯年取下外套穿上,沒有理會這個太過愚蠢的問題,“賬我結了,你隨意。”
*
謝晟風接到俞斯年的電話,不禁詫異極了,“你居然露餡了?”
“所以,你那邊的進度怎麼樣?”俞斯年淡淡地問。
“畢竟當了謝章那麼多年的狗,哪有說反水就反水的道理。”謝晟風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道,“他要是答應的太快,我反而心裡沒底。放心,我查過不僅銀行在催,就是那些高.利貸也在找他,他走投無路,遲早投降。”
有了俞斯年的資金供應,謝晟風做事少了瞻前顧後,這個春節累是累了點,但是收獲頗豐。
“對了,萬煌的幾個合作能不能儘快敲定,那些老油條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勸說的,需要給他們看點成績。”
就如謝章背後有王家,謝清在金融界有人脈,再加上多年集團總裁的勢力,謝晟風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想跟他們爭鋒,背後要是沒有強力外援,誰願意把注壓在他身上?
俞斯年道:“這是明天上班的第一件事。”
謝晟風打來一個響指,“真不愧是俞董,爽快。”
俞斯年扯了扯嘴角,“彆忙著高興,提醒你一句,我的身份一旦暴露,對你並無任何益處。”
聞言,電話的那頭沉默下來。
一個謝成睿掀不起風浪,但這個謝成睿要是萬煌集團董事長呢?
不說謝章,單論謝振海豈會無動於衷?
“我明白了。”謝晟風道。
俞斯年掛斷電話,他坐在車子裡,輕輕吐出一口氣,接著給鄭殊發了一條消息,[我結束了,需要過來接你嗎?]
鄭少爺好不容易跟朋友聚一次,想必沒那麼早回家,俞斯年正打算自己走,卻沒想到鄭殊秒回。
[要要要!!!]
俞斯年輕輕一笑,啟動車子,開出地下車庫。
再不愉的心情,在看見過鄭殊的三個感歎號,也敞亮了起來。
沒有誰比得過誰,隻有合適和不合適。
這世界上,他隻要自己的那一輪小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