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謝江晝不明白她這是要做什麼,見她隻向後擺擺手算作回應,然後頭也沒回地喊了一聲:“你等我!”
謝江晝心裡亂糟糟的,本想追上去,腳下卻如同生了根,兀自沉默地站在原地,抱著一堆南秀精心挑選的殘花出神。
另一邊,南秀已經氣喘籲籲地跑進了祖母院子裡,小炮仗一樣顛三倒四地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驚得老太君差點坐不住。
總結她說的一堆話,中心思想就是:她要退婚,她不嫁表哥了!
事情雖沒鬨出這間院子,南朱也得了通傳急忙趕來,來時就見老太君被心尖兒上的小孫女氣得臉色不太好,而罪魁禍首像隻小鵪鶉一樣坐在椅子上,聽說已經勸了很久了還是嘴硬得很。
老太君指指南秀,神色不虞地對南朱說:“她孩子脾氣又能懂什麼好賴?不知是哪個教她的這番話。”
南朱聽季嬤嬤三言兩語講清了方才發生的事,便知老太君這話其實是在不滿謝江晝,覺得是他偷偷唆使南秀來退婚的。
南秀仍固執道:“是我不想與表哥成親。”她人雖然傻,可也隱約知道這件事的關竅在自己身上,若隻是表哥不想,根本沒用。
她並未想錯,南家人都寵她寵得不講道理。她想要嫁給謝江晝,那謝江晝就必須老老實實地等著娶她,但謝江晝要是反悔了,那可由不得他。
南朱坐到南秀身邊,耐心說:“你若不嫁他,往後再不能進他的屋子,與他一同吃飯。等他娶了彆人就要從家裡搬出去,另找地方住。”
這話可真是捏在了南秀的“七寸”上。她瞬間瞪大了眼睛,眼中明顯有兩分訝異和難過,但最後還是嘴硬道:“我、我到時可以去找他,他也不會攆我走的。”劉明規也在外麵有大宅子,她平時去找他玩兒一直都是暢通無阻的。
南朱輕輕哼了哼,道:“你也不能時時去找他,那是他和他正室夫人的院子。你去了一次兩次還好,三次五次就是討人嫌!”
她眼珠子裡的光彩一下子就暗了下來。南老太君瞧見小孫女沮喪又不樂意了,白了女兒一眼,小聲說:“你嚇唬她做什麼?”
南秀埋頭低低說:“年節……年節總會見到的。”
她人傻脾氣軟,今日居然這樣固執,一定有內情。老太君執意要問清是誰教她說的這些話。南秀情緒低落,但還是堅持說這些都是自己的想法,她不要嫁人了。
隔幾日南敏來府上探望娘家人,這件事竟然還沒鬨完,南秀像頭死倔的小牛犢,咬死不鬆口。
南敏聽姑母無奈地複述了這幾日的事後,摸摸緊貼她乖乖坐著的妹妹,手摩挲著她柔軟的發頂,忽然笑了起來。
“強湊也是一對怨偶。”南敏倒是看得豁達,“隻要我們阿蒙快快樂樂的,一輩子不嫁人又如何?”
謝江晝學識過人又樣貌出眾,但心氣也高,她打心底裡不希望妹妹嫁給一個不愛她的人。
經南敏這麼一勸,老太君和南朱心裡慢慢有些鬆動了。從前謝江晝默許了婚事不假,可細細想來這幾年對阿蒙沒那麼上心也是真,看來的確不想娶阿蒙了。
在離開南府的路上,南敏的貼身侍女忍不住嘟囔著問:“奴婢過去在府上看著,表少爺對咱們姑娘的情意也是真得不能再真了,怎麼這才兩三年的功夫就變了。”她是南敏的陪嫁丫頭,從小就在南家伴著南敏長大。
南敏不辨喜怒道:“哪有人是一直不會變的。”說完後微帶諷意的笑才浮上嘴邊,“寄人籬下的時候,可能那些微薄的,搖搖欲墜的尊嚴才是最重要的。若你是他,同窗背地裡看你笑話,嘲笑你入贅娶一個傻子,你一日忍得,一月忍得,一年忍得,那五年十年呢?何況外頭還有個落魄的美人兒得他拯救,讓他做了一回主,逞了一回英雄。”
南敏消息靈通,早聽說了高家那個二夫人被不學無術的高少爺活活氣死,發妻屍骨未寒,高少爺便又迎了繼室入門。他的長女高靈心喪母,又不得父親疼愛,名義上是嫡出大小姐,可在高家的日子過得如履薄冰。
前些時候高靈心受人責難,還是謝江晝為她出了頭,說了公道話。如今長安城世家圈子裡已經傳遍了,都在等著看他們南家笑話呢。
不過謝江晝聽到的閒言碎語總歸更刺耳一些,南敏能猜到那些人說的話,無非是嘲笑謝江晝寄人籬下,還強撐著脊梁骨想給彆人做靠山。
“宥王殿下就沒有變。”侍女猶不服氣。
南敏一怔,竟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讚同道:“他確實是個怪人。”
原本她還以為宥王對阿蒙有男女之情,但這麼多年看來,倒是更像師徒情誼。
不過真是男女之情她才要驚訝,畢竟誰會喜歡阿蒙那樣傻氣的姑娘,即便是自己的親妹妹她也不得不承認。宥王天人之姿,皇後娘娘對這個外甥也格外重視,定會為他指一門好親事。
或許人和人之間真的有說不清的緣分,無關情愛。隻是以宥王數年如一日的態度來要求謝江晝,倒也顯得很不公平。畢竟宥王身份尊貴,沒人敢逼他娶他不想娶的人。
“由著他吧。”南敏歎了一聲,真心想放過謝江晝。沈寧表姑母這輩子過得坎坷,也就指望著這個兒子將來能有出息,他們母子二人皆是苦命人。她雖對謝江晝沒什麼感情,名義上到底算他的姐姐,並不想挾恩圖報,要他賠上一輩子來逗妹妹開心。
但南敏對謝江晝和高靈心這對淒慘鴛鴦也並不看好。高靈心確實美貌多才且惹人憐愛,但她父親眼高於頂,怕是看不上謝江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