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章鳳兒心裡亂糟糟的,暫時不想回家。方靈遠也好,顧崇也好,她都不想見,於是撒嬌要和馮夢等人一起去找孫掌門。
馮夢猶豫不決。章鳳兒身手一般,又是師父的女兒,若是在路上受了傷,回去不好交代。
章鳳兒生怕被師姐強硬地攆回去,扯住她手臂低聲道:“孫掌門是因為來了我的婚宴,才在回程路上不見蹤跡,我理應幫著一起找人的。”
見馮夢的態度並不算堅決,章鳳兒的語氣更軟了一些,小心翼翼地說:“若我回去,你又放心我孤身一人嗎?但不放心,又要叫誰與我同行呢?這裡的人手本就不足。”
馮夢受不住她的懇求,最後還是同意帶上了她。
他們離開了靜江城,途中聽說有人曾見過青陽派孫掌門,便順著這真假難辨的消息一路去了安遠城,照舊是大失所望。又這麼白白折騰兩日,有一人泄氣道:“總覺得像是有人把我們耍得團團轉。”
日頭偏西,眾人隻好先在安遠城內找了個攤子填飽肚子。
青陽派以江波行為首的幾人將最大的一張桌子坐滿了,秋天奚孤零零站著了一瞬,抬腳往旁邊的空桌子走去。
南秀看到這場景後頓時不忍。
“秋少俠!”她忽然揚聲,嚇了馮夢一跳。
秋天奚抬頭看過來,南秀抿抿嘴,隔著幾桌人問他:“要不要同坐?”
四方山弟子占了三張桌子,南秀幾人這一張還有空位。
秋天奚沒有推拒,徑直走過來,道了聲“多謝”,然後坐在了她對麵。
馮夢的目光在兩人間來回,但見兩人表情坦蕩,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這食攤隻賣羊湯。湯碗送上桌後,南秀端起熱騰騰的羊湯抿了一口,不知怎麼想起霍連雲很討厭吃羊肉,而且拒絕嘗試。
“霍連雲這輩子很多美食都還不曾吃過吧,整日吃素,不知道臨死前後不後悔……”她一邊喝一邊默默地想。
對麵的秋天奚也一口一口喝著。
湯碗喝得快見底時,青陽派的幾位弟子忽然起了爭執,起因是有人紅著眼睛哭問是不是掌門真的出事了,有人罵他晦氣,是在詛咒掌門。最後演變成痛罵魔教,痛罵霍連雲。
靜江城的滅門慘案還曆曆在目,他們用最尖銳的話詛咒著霍連雲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南秀瞬間沒了胃口,慢慢放下手中的碗。
馮夢瞥一眼淡定的秋天奚,還以為聽到同門叱罵他也會同樣露出憤恨之色。
可秋天奚隻是靜靜喝著湯,絲毫看不出情緒。
不遠處令南秀皺眉的痛罵聲最後是被一段孩子的哭聲打斷的。她循著哭聲望過去,發現是個穿著粗布小褂,還不及桌麵高的幼童不知怎麼鑽到桌子底下去了。嶺南派的人正要揪他出來,結果因為一個比一個長得嚴肅,直接把孩子嚇哭了。
他們正手足無措時,秋天奚放下碗起身走了過去,微微彎腰,朝孩子伸出手。
或許是因為秋天奚氣質溫和,微笑起來顯得極其無害,滿眼含著淚的小孩子居然真的聽話地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撲過來抱住了他的腿,臟兮兮的手在他淺色的袍擺上留下了顯眼的手印。
不過秋天奚並不嫌棄他,還把他抱到膝上坐著。
小孩子安靜了一瞬,又抱住秋天奚的脖子繼續哭嚎。
馮夢伸手堵了下耳朵,皺眉問:“這孩子父母呢?怎麼跑來這裡了。”
南秀也沒哄過小孩子,但聽他哭得嗓子都啞了,左看又看最後把自己的劍穗解了下來。藍色的劍穗上是她親手打的絡子,她提著在小男孩眼前晃了晃。
小男孩被吸引了注意力終於不再哭了,張開胖胖的手抓住劍穗,握在手心笨拙地擺弄。
秋天奚看了她一眼,又垂眼盯著劍穗。
“這是和他爹娘走失了吧?”南秀猜測。
她猜得不錯,過了約莫一刻鐘,有一個婦人匆匆忙忙跑近,正是來尋走失的小兒子。
秋天奚將孩子交還給這位母親。
小男孩落入母親懷抱時哭著含糊說了什麼,但他年紀太小了話還說不利索,藕節一樣短短胖胖的手臂朝著麵無表情的秋天奚伸著,大家以為他是舍不得秋天奚,有幾人還善意地嬉笑起來。
南秀等人早就喝完了羊湯,現在小孩子找到了親人,他們也要離開了。
而小男孩的母親回家後卻看到兒子衣襟內緣掖著一枚很小的玉環。
這玉看起來可不便宜,婦人膽戰心驚。心道這也不像是那位俊俏公子不小心遺落的,難不成是兒子投了他的眼緣?
她胡思亂想起來,輕輕摸著兒子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