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夜裡, 南秀在藏書閣翻了一整夜的書,想要尋找化解戾氣的其他辦法。
其實她心裡很清楚,但凡還有彆的法子, 沈相川也不會主動給自己找麻煩。清心劍由他所創,肯教給她,還算是她占便宜了。
假如旁人沾染了旁門左道, 恐怕要廢掉一身功法才有可能重回正途,她情況特殊,修習清心劍是百利無一害的法子。隻不過她被沈相川嫌棄的次數多了,連番噩夢再加上自尊心作怪,才會對這件事這麼糾結抵觸。
那股橫衝直撞的戾氣讓她睡也睡不安穩,幾百本雜書更是翻得她頭昏腦漲, 期間靠在摞起的書牆邊打了個盹兒, 竟然又做起了噩夢。
她夢到自己與馮小滿同時為妖獸所困,沈相川隻來得及救下她們其中一人,最終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馮小滿,留下她被妖獸生生撕碎。被拋棄的絕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猛地睜開眼, 即使掙脫了夢境仍還陷在崩潰的情緒中,長久回不過神來。
倚靠的書牆在她驚醒後瞬間傾倒,嘩啦啦砸了滿地。她頂著滿頭冷汗,緩慢地爬起身將書一本本拾起歸位, 好半天指尖還在微微顫抖著。
一滴淚順著眼眶砸向地麵,她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努力平複喘息。
直到天蒙蒙亮,她才白著臉離開了藏書閣,帶上劍來到沈相川所在的小靈峰。
看到南師姐突然出現在此地, 師父居然也沒有攆她離開,聞訊趕來的馮小滿難免詫異。她看向沈相川,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師父,南師姐這是……”
“她來此處學劍。”沈相川簡單解釋了南秀的來意,又垂眸見南秀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
南秀倒也沒有不懂事到把不情願寫在臉上。畢竟是她有求於沈相川,要論嫌棄,也該是沈相川嫌棄她幾次三番糾纏不休吧。
她沉下心,抬起臉正視沈相川,一本正經道:“這段時日要勞煩沈師叔了。”
沈相川麵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馮小滿視線在兩人間來回,又茫然地攥了攥袖口。她心道:南師姐愛慕師父,眾所皆知,如今師父又為何肯收容她在小靈峰學劍呢?
隻是無論她如何不解,南秀從這日起便正式留在了小靈峰,還由沈相川親自教導。
二人練劍時扶花院的門總是關著的。馮小滿幾次故意路過,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情緒也日漸低落。她聽聞南師姐小時候就是在師父身邊長大的,從前他們親密無間,後來師父對她也更像是怒其不爭。現在南師姐一改過去的嬌蠻任性,這樣相處下去,師父是否會動心呢?
實際上一門之隔的院內,南秀學劍學得無比專心,連眼神都不敢亂瞟,生怕又看見沈相川露出厭惡的神情,平白影響心情。她隻想儘快學會清心劍,然後離沈相川遠遠的。
因此兩人間幾乎沒什麼對話。
沈相川指點她時言簡意賅,也無須她回應什麼。她隻需要努力領會,然後私下裡百倍用功。
她認真起來進步格外明顯,沈相川表麵再冷淡心底也要讚一聲。這日見她已經將清心劍三十五式爛熟於心了,從開始到現在才不過三月有餘,說一句天縱奇才也不為過,不由脫口道:“若過去你肯這樣用功……”
他語氣難得和煦,隻是話沒說完便收了聲。連他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對南秀的態度要比從前溫和太多了,指點時也更為用心。
南秀回道:“現在也不晚。”握劍的手更緊了些。
沈相川側過臉看向她。她麵容沉穩寧靜,眉間輕輕皺著,也不知在愁什麼。
隨著習劍,她一天比一天沉默,每日除了練功就是練功,有時候甚至顯得有些急功近利。宋明山看在眼裡,都開始懷疑沈相川教她的是無情劍而非清心劍了。私下裡還問沈相川是不是對南秀太過嚴苛了,既然已經同意教導她,那就儘量和善一些,哪怕多笑一笑也行啊。喜歡他又不是什麼天大的錯處,至於他一點笑臉都不肯給嗎?
“是她厭煩我吧。”沈相川實在被宋明山念叨得頭疼。
宋明山自然不信:“她會厭煩你?”
沈相川懶得與他多說,站起身便走。
宋明山又再度追上他,想起今日過來找他的目的,是要替南秀討一日的假,讓她下山散散心,接著道:“你不心疼,我這個真師父還心疼呢。”
沈相川腳步未停:“讓她自己來與我說。”
……
回到住處,沈相川照例在寒池靜坐。
水聲汩汩間,滑膩潮濕的手臂自他身後繞到前胸,指尖探入衣襟的前一刻被他牢牢握住手腕,力道幾乎能捏碎掌心纖細的腕骨,又毫不客氣地甩到一側。
他緩緩睜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