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星座這玩意,據傳是隋唐時期跟著佛經傳進來的。
而唐宋時期屬於儒釋道相互交融、相互學習、從此變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時代,道家很快便把這一套玩法套到黃道十二宮與十二地支上?_[(,說是“子名玄枵,又曰寶瓶;亥名鯫皆,又曰雙魚”等等。
蘇軾作為一個熱衷於嘗試新鮮事物的時代先鋒,那肯定是要湊一湊熱鬨的。
這玩意就跟後世的心理測試一樣,你要是來個兩三百題的嚴謹測試,很多人可能會表示題太多懶得看。但要是來個趣味測試,說你答完這三五道題就能告訴你答案,你哪怕興趣不大也不會拒絕。
好事者更是會興致勃勃地呼朋喚友一起玩。
這不,蘇軾就玩得挺開心,就連看到人家韓愈在文集裡提了句“我生之辰,月宿直鬥”,就曉得人家是啥星座了(還表示“俺也一樣”)。
霍善顯然也是個好事者,見到他正在練武的師弟易知,發現自己知道師弟的生辰。於是他直接翻起了手頭的小冊子,一臉嚴肅地說道:“師弟是天蠍,”說完他認真瞧了瞧天蠍的介紹,開始嘀咕,“非常記仇?”
嘶!
霍善開始回憶自己有沒有做過什麼會讓師弟記仇的事。
察覺有人到來的易知收了拳轉頭一看,就瞧見霍善正在邊上瞅著他冥思苦惱,一副很苦惱的模樣。
易知走過去蹲到霍善麵前問:“是不是餓了?”
霍善搖了搖腦袋,積極地攤開小冊子和易知分享自己剛學來的新知識:“你,天蠍,特彆記仇!”他滿臉警惕地觀察著蹲在自己麵前的自家師弟,“我在想你會不會記過我的仇!”
易知:“……”
這都哪來的歪理邪說?
易知無奈地說道:“我記誰的仇都不會記你的仇。”
霍善聞言立刻不再冥思苦想,很是欣慰地抬手摸摸易知的腦殼,端出師兄的姿態開心誇道:“好師弟!”他這麼誇完以後就溜溜達達地去找彆人聊星座了。
等霍善快樂玩耍到中午,所有人看向蘇軾的眼神都不太對了。
你自己愛搞這些歪理邪說就自己搞,怎麼還拿出來教壞小孩?
倒不是說這時代沒人搞類似星座命理的迷信活動,而是這時代的迷信活動多到令人發指。
文景時期的名臣賈誼就曾這樣感慨過:“古時聖人不居朝廷,則在卜醫之間。”
意思是搞卜算的和搞醫學的,那都是挺能接觸到天命的行當,比其他行業更容易出聖人。
隻可惜卜醫之流有太多愛搞坑蒙拐騙的害群之馬,名聲都被敗壞光了,社會地位低得不得了。
按照賈誼的說法,漢代搞算命的家夥已經精通後世流傳的各種話術,比如“虛高人祿命以說人誌,擅言禍災以傷人心”——
這意思大抵就是講點好聽的迎合你,說點禍災恐嚇你,再稍微配合點誇張怪誕、裝神弄鬼的說辭,輕輕鬆鬆就能掏空你的錢袋子!
即便有識之士知道這些家夥大多都是在坑蒙拐騙,廣大人民群眾始終還是樂此不疲,有事沒事都愛去算一算。
有這麼多騙子混在卜算行當裡,自然就讓人覺得乾這個的都不是好東西。
霍善才剛滿六歲,許多事他都是不懂的,蘇軾忽悠他搞什麼星座命理,真是個老大不正經的家夥!
蘇軾得知眾人對自己的看法後隻覺……我不愧是磨蠍的,來到這邊依然走到哪都多謗多譽!
霍善下午溜達到董仲舒那兒,董仲舒正在和司馬遷聊天。
司馬遷眉飛色舞地邊拿著小本本記著什麼邊提問,一看就知道他正在他偉大的八卦事業——哦不,偉大的史學事業積攢材料。
見到霍善過來了,司馬遷邀請他坐下說話。
他已經聽說霍善今天不僅在太守府到處問人生辰,到了外頭也沒消停過,愣是憑一己之力把那東坡先生所講的星座命理之說傳遍了西陵城。
這東坡先生也是來複診過好幾l次的老熟人了,司馬遷對他的文采印象頗深,對他的好吃也印象頗深,今天才知道這人居然還喜好這種……一看就很淺薄的命理學。
影響一個人命運的因素是很多的,倘若人的性格與命運全都是有自己出生的月份來決定,那世上豈不是有千千萬萬個同樣性格、同樣命運的人?
司馬遷笑問:“聽說你找人聊了一早上的十二星宮?”
霍善連連點頭,他正在興頭上呢。
霍善還打算問問董仲舒的生辰,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司馬遷道:“你們祖師爺當初也遇到過一個日者,你知道嗎?”
霍善已經不是被人嘲笑說沒看過《墨子》也沒法反駁的無知小兒了,現在他已經把《墨子》通讀了一遍。聽司馬遷這麼一問,他立刻驕傲地說道:“我當然知道!”
古時所謂的日者,指的就是通過觀天象預測未來凶吉的卜者。
這一點他已經跟師父他們問清楚了!
司馬遷笑道:“你既然看過了,就該知道你們祖師爺可是不信這一套說辭的。”
霍善聽司馬遷這麼一提醒,也認真回憶起《墨子》裡關於日者的內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