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放下衣衫,道:“好吧好吧,這次就饒了你。”
辛寄年跟著叫:“聽到沒有,程子安說饒了你,下次你再不長眼,就要賠了。”
李文敘既看不起辛寄年,又到底怵他,暗自不屑撇撇嘴,嘀咕幾聲走開了。
民不與官鬥,商亦不與官鬥。李氏隻是富,尚沒到貴的階層。李氏兒郎會賺錢,卻不會讀書,迄今用錢捐了幾個虛銜,不若辛氏那般根基繁茂。
傍晚下學回家,程子安吃完晚飯,沒再攤著不動,程箴與崔素娘攜手去散步,他也跟在了身後。
程箴斜睨了他幾眼,終於忍不住道:“快放田假,學堂得要考試了吧?你竟一點都不放在心上,留在家中溫習功課?”
程子安笑得一臉燦爛,道:“阿爹的考試最最重要,才該留在家中好生溫習功課呢。”
程箴揚手,作勢欲揍他。
程子安跳著躲開,笑道:“阿爹阿娘,你們去你們的,不用管我,我去找村子裡的夥伴們玩。”
程箴盯著他腰間鼓囊囊的荷包半晌,隻哼了聲,不耐煩擺手道:“去去去,彆在我麵前礙眼。”
程子安忙一溜煙跑了,崔素娘在背後揚聲叮囑道:“少淘氣,玩一陣就回來。”
程箴沒好氣地道:“他又揣了一兜子零嘴出去,不與村裡的孩童瘋半日,哪能回來。”
崔素娘抿嘴笑,溫聲道:“子安從未看不起窮苦之人,品行端正,就是淘氣了些。”
程箴沒好氣道:“這混小子,成日在那盼著我高中,他好能過舒坦日子。聰明勁不用在正道上,不知他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麼。”
崔素娘回了句兒孫自有兒孫福,兩人笑說著,一起慢慢朝外走去。
程子安跑出院子,頂著天際的月光,往村西邊走去。
村西邊有顆大榕樹,村裡的人得閒時,總愛聚在樹下說笑聊天。
莫柱子家離大榕樹不遠,三間正屋帶東西棚屋,泥牆,屋頂一半瓦一半草。院子的籬笆柵欄外,種了一排薔薇,花謝了,濃綠的葉子覆蓋住了籬笆,形成了一道綠牆。
有孩童結伴去榕樹下玩耍,見到程子安到來,上次得了他零嘴的,馬上蹬蹬瞪跑上前,七嘴八舌地與他見禮。
“程少爺!”
“程哥哥!”
孩童們嘰嘰喳喳一陣亂喊,程子安迎著他們的熱情,笑著一一與他們打招呼,取下腰間的荷包,從裡麵掏出蜜餞來,每人嘴裡塞一個。
“晚上少吃些糖......算了算了,就一顆,你們隨便吃。”
莫柱子在家中聽到程子安的聲音,高興地跑了出來,響亮地喊道:“程少爺。”
程子安道:“柱子快來,見者有份。”
莫柱子與孩童們一樣,伸長脖子接過程子安塞來的蜜餞,美滋滋地含在了嘴裡。
程子安朝屋內望了一眼,裝作不經意問道:“草兒花兒姐姐你弟弟他們都有份,喏,荷包裡沒幾顆了,你全部拿去給她們吧。”
莫柱子道了謝,接過荷包跑了回去。很快,莫花兒便跟著他一起出來了,莫草兒背著弟弟,在柵欄裡探頭朝外看。
程子安借著月光,不動聲色打量著莫草兒,見她神色憔悴,頭發亂糟糟的,不時轉動頭,躲開弟弟亂抓的手。
似乎察覺到程子安的目光,莫草兒不自在地轉過了身,向陰影中躲了去。
程子安收回了視線,對莫花兒笑道:“花兒姐姐也來了,走,我們一起去乘涼。”
孩童們嬉笑著,咚咚咚朝榕樹下跑去。莫花兒豔羨地看著他們,失落地道:“我還要回去幫著阿娘織布,就不去了。”
村裡見縫插針種了些桑麻,家家戶戶多少都會養一些蠶,得些繭賣到城裡的紡絲鋪子。
賣繭也要交稅,且種桑樹多了,裡正要報給衙門,按照每顆桑樹收取賦稅。
除掉賦稅之後,養蠶並不一定能得到幾個錢,村裡人為了逃避賦稅,隻少許養一些,賺幾個大錢補貼點家用。
麻則留下來,婦人們紡些本白的粗麻布,自己做衣衫穿。
麻布粗且硬,要用捶子不斷搗,捶得軟一些才好穿。
此時,莫家院子裡就傳來了搗衣聲。
程子安沒多勸,笑著朝她揮手道彆,拉著莫柱子離開,低聲問道:“柱子,草兒姐姐是不是又哭過了,她的親事定了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