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動的方寅,被程子安逗得笑個不停,伸手撿了塊白糖糕吃起來。
白糖糕是用糯米油炸之後,再裹上一層糖。程子安不大喜歡吃白糖糕,嫌棄太甜太油。
莫柱子一口氣能吃三四個,要不是崔素娘怕他吃壞了肚皮,攔著不讓他多吃,他吃上十個都沒問題。
莫柱子說:“阿娘說,白糖糕費米麵油糖,隻有那富人家才吃得起。”
方寅咬了口白糖糕,眼睛眯縫起來,說不出的滿足。
程子安吃了一個就停下了,方寅吃了兩隻白糖糕,又吃了幾個栗子糕。他看著幾乎空掉的碟子,不好意思地道:“你都沒吃,都被我吃光了。”
程子安道:“我起得晚,剛吃了早飯,不然,我比你還能吃。”
方寅這才愉快地笑起來,去看程子安隨手放在書桌上的大字,驚訝地道:“程子安,你的字寫得愈發好了!”
程子安自己倒沒感覺,他歪著腦袋欣賞道:“是嗎?我看不出來。”
方寅點頭,肯定地道:“寫得比以前好多了。你真是厲害啊,能做聞山長的學生,府學好多同學都羨慕你呢。”
程子安哈哈笑道:“羨慕我作甚,我要是考不中功名,那時候才好看。”
捧得越高,摔得越狠,就好像程箴一樣。
考功名還早,以後的事情誰能預料到。方寅突然變得心平氣和起來,拿起一本字帖翻看。
“咦,這是鐘繇的臨摹!”方寅眼睛頓時一亮,驚歎連連。
程子安沉吟了下,道:“這本字帖不是我的,彆人借給我練字。不然,我就可以借給你拿回去跟著學了。”
方寅忙說無妨無妨,遲疑了下,道:“是辛寄年借給你的吧?”
字帖雖不是鐘繇真跡,至少學到了他的一半功力,極為難得。
除了辛寄年能隨隨隨便借出來,方寅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方寅放下書,斟酌了下,道:“程子安,你為何與辛寄年交好?他明明以前欺負過你,你一點都不在乎嗎?”
程子安認真想了下,道:“我也還回去了。”
方寅急著道:“君子不立圍牆之下,辛寄年不學無術,靠著家世也能過上富貴安穩的日子。你與他不同,以後終究得靠自己努力考功名出頭,可彆被他敗壞了名聲。”
程子安想說什麼,最終將話咽了回去。
方寅敏感自卑,且堅持自己的正義。
辛寄年的確欺負過方寅,給他帶來了許多不好的回憶。
程子安不能僅站在自己的立場去說話,相反,方寅也不能隻站在自己的立場來說話。
既然立場不同,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提此事,求同存異。
程子安道:“唉,不提他了。年後就要學習詩賦,你看過詩賦的課本沒有?”
提到功課,方寅總算將辛寄年的事情拋在了腦後,搖頭道:“我沒看過,要等到府學的課本發下來之後才知曉。不過,我也擔心自己學不會寫詩。”
程子安將程箴以前的課本,從一堆書中翻出來,遞給方寅道:“你看看,就是這些。反正我看不懂,實在是太難了。”
方寅迫不及待翻開書,埋頭看了一會,抬起頭,惶惶不安地道:“我倒是看得懂,就是不知該如何對詩。”
程子安趴在書桌上,愁眉苦臉地道:“不知如何對,就是答不出來了。慘啊!”
方寅心有戚戚焉,臉垮了下來,道:“考試時會得更緊張,答不出來,這輩子就彆想出頭了。”
程子安又轉過來安慰他:“彆愁,還早呢,說不定到時候靈光一現,能湊上句絕妙的詩,流傳千古。”
方寅勉強擠出一絲笑,隻笑得比哭還要難看。
程子安大手一揮,很是大方地道:“這本書是我阿爹的,先借給你回去學。”
方寅將書捧在手裡,轉憂為喜道:“多謝你。我會好生愛惜書,不會弄壞,保管原封不動歸還,你放心。”
程子安再撿了一本字帖,道:“這個也借給你,你彆嫌棄。”
方寅一看,字帖是王羲之《蘭亭序》臨摹本。雖說臨摹得一般,於方寅練字還是很有幫助,他連聲謝過,再次保證會好生保管。
程子安順道收拾了些筆墨與紙,一並包了起來。
方寅見狀忙要推辭,程子安朝正屋擠眼,壓低聲音道:“你快拿去,彆讓我阿爹聽到了。我阿爹要我將這些用完,用不完就不許我出去玩耍。”
方寅噗呲一笑,沒再推辭收下了。
用完午飯,方大牛帶著方寅告辭,程箴與程子安將他們父子送到了門外。
程子安揮手,熱情地道:“下次再來玩!”
方寅朝他揮手回應,笑著說好。
程箴斜著程子安,道:“以前我見方寅總是躲著你,怎地就這般要好了?”
程子安長長呼出口氣,揉了揉肩膀,道:“結個善緣,結個善緣!”
程箴腦子一轉,便想到了文士善。
天空中飄起了雪花,程箴望著遠處灰蒙蒙的田地,喃喃道:“不知老張他們可還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