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哥!”
大嗓門傳來, 接著是咚咚咚地動山搖的腳步聲,辛寄年如一陣狂風,卷到了程子安的麵前。
程子安打量著辛寄年肥碩的身形, 很是佩服他胖歸胖,卻很靈活, 跑得飛快。
“喏,你喜歡吃的杏。”辛寄年將一個匣子遞到程子安麵前。
紅木的匣子上, 雕著精美的吉祥紋。程子安每天看著路邊的杏,如今尚隻有拇指大,辛寄年的杏肯定不是來自明州。
果然, 辛寄年道:“這個不算頂頂甜, 從天氣炎熱的南夷來, 就是吃個新鮮。”
程子安打開匣子,匣子裡麵墊著一層乾淨的細紗, 紗裡麵放著金黃的杏。表皮略有碰撞,路途遙遠乾癟了些, 卻杏香撲鼻。
辛寄年道:“我已經吩咐小廝洗乾淨了,程哥放心。”
程子安拿杏咬了一口, 酸中帶甜,他笑道:“多謝了。”
辛寄年滿不在乎地擺手,很是大方道:“幾顆杏罷了!”
程子安取出細紗兜著杏,將匣子還給辛寄年, 他依然擺手:“你拿著玩吧,我多得是。”
“買櫝還珠”, 杏從遙遠的南夷而來,不壓於紅木匣子的價錢。
程子安從杏中吃出了當年楊貴妃吃荔枝的感覺,他咽下杏, 道:“又是你家老太爺給你的?”
辛寄年道:“是啊,老太爺院子裡好東西多得很,太婆也是。”
程子安已經吃過了辛寄年的櫻桃,他隨意地道:“你家老太爺待你真好,估計看到你有出息了,經常叫你去說話。”
辛寄年叉著腰,得意洋洋地道:“我總算入了老太爺的眼,這些都多靠程哥。老太爺還不肯相信程哥聰明呢,嘻嘻,程哥你放心,我保管不說出去。”
程子安笑著去推他,接著笑容頓消,怏怏不樂道:“等下就是詩賦課。”
辛寄年嗷嗚怪叫,一腳踢向路邊開得正盛的薔薇,憤憤地道:“又是詩賦課,真是討厭得緊!”
程子安說可不是,“有詩賦課在,我肯定考不中功名了。我打算改學醫。”
辛寄年眨巴著眼睛望著程子安,驚奇地道:“醫?醫者雖說厲害吧,終歸是入不了流。”
程子安道:“那有什麼辦法,詩賦實在太難了。”他晃了晃肩膀上的書箱,“我都開始看醫書了,學醫要認真,不然治不了病人。喏,以後你要是有病,我保管儘心儘力給你醫治。”
辛寄年這時倒不傻了,回嗆道:“哈哈,你才有病。”
兩人打鬨著進了課室,時辰尚早,辛寄年放下書箱之後,來找程子安說話。
方寅已經到了,程子安叼著杏,一邊打開書箱,一邊扔了顆杏過去,“嘗嘗。”
方寅手忙腳亂接住,辛寄年隻看了眼,便滿不在乎收回了視線。
程子安對他說,以後彆欺負方寅,勝之不武。
辛寄年一想也是,方寅太弱,欺負起來不得勁,程哥說的總沒錯。
“程哥,你還真有醫書啊?”辛寄年驚叫了聲,拿起程子安的醫書翻看。
程子安道:“真有,我騙你作甚。對了,你府裡可有珍藏的獨門秘笈,借給我看看唄,等我成了絕世神醫,保管帶你去吃香喝辣。”
方寅吃完了杏,猶豫了下走上前,偷偷瞄了眼辛寄年,道:“多謝。”
匣子裡還有三顆杏,程子安塞了顆在辛寄年嘴裡,自己吃了一顆,剩下的一顆順手遞給了方寅。
辛寄年嘴被杏堵住,胖臉蛄蛹了幾下,放下醫書,伸手去接杏核。
方寅小口咬著杏,拿起醫書好奇翻看,“你怎地看起了醫書?”
程子安麵不改色吹噓道:“詩賦太難,考功名無望,我決定成為名動天下的醫者,讓天下無疾。對了,我以後的字,就叫無病吧,無災也行。”
方寅被程子安逗得哈哈笑,“與你阿爹的字相近了,仔細回去要挨打。”
辛寄年吞下了杏,撇嘴道:“程哥,你這醫書,一看就不值錢,鄉下遊醫郎中都做不好,還妄想名動天下呢。外麵能買到的醫書,可不是什麼好書,誰舍得將自己家的秘方傳出來。我回去問問老太爺,他有很多珍藏的醫書。”
程子安忙拿起醫書,道:“不用,這本書其實很不錯,隻有些方子很模糊,你拿回去幫我核對一下就是。”
辛寄年隨便看了眼,見是什麼麻沸散。他一看書就頭疼,也不感興趣,合上書大包大攬道:“行,我回去幫你看看。”
程子安垂下眼眸,捅了捅辛寄年的腰,低聲提醒道:“先生來了,快回去做坐好。”
辛寄年探頭往外看去,拿著書轉過身,飛快地溜回了座位。
*
府城裡的東邊市坊,閉了市。
除了朱門大街上的鋪子關了門,桑榆裡瓦子跟著關了八成。
十二時辰燈火通明,熱鬨整夜的桑榆裡,變得冷冷清清。
紈絝閒漢們沒了去處,在街上來回晃蕩,湧進還未關門的鋪子,惹是生非。
不斷有人上衙門來告狀,衙門的差役忙得喘不過氣,還未等他們趕到時,紈絝閒漢們腳底抹油,早已經跑得不見人影。
累瘦了一圈的崔武,不小心崴到了腳,病倒了。
除了他之外,好幾個差役都一樣,陸陸續續告了病。
近日衙門快被踏平了門檻,差役已經儘力了。常甫都看在眼裡,氣歸氣,可讓他們拖著病體去抓人,毛都抓不到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