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一百章 無(1 / 2)

四十四個州府, 被押解上京城的知府,共計十八人。餘下的二十四個州府, 程子安從吏部要了他們的履曆,將他們的祖宗八代查了個清楚。

說起來有趣,暫時安穩無恙的二十四個知府,皆都出身名門,祖上曆代為官。

程子安並不以為他們清白,而是他們身家豐厚,懂得取舍得失,損失得起。

虧空常平倉的十八人, 有十六人是寒門出身。

窮人乍富,做起人上人得心應手,欺負起自己人來, 那是絕不心慈手軟啊!

程子安清楚還有一個緣由,他們出生貧寒,做官之後, 要拉扯身邊的家族,照顧窮親戚。

因為沒有背景,想要挖空心思往上爬,送禮孝敬上峰, 需要巨大的花銷。

靠著做官的那點俸祿,遠遠不夠,拚命伸手,將地都刮走三尺,得來的錢財也所剩無幾。

沒錢,自然舍不得,想要搏一搏。

搏輸了, 戴上了枷鎖進京。

京城底下熱鬨得很,除了看各州府的官員被押送進京,還有朝堂上的風起雲湧。

薊州與益州府的兩個知府,死在了大理寺的牢獄中。

益州府的黃知府最早被押解進京,因為程子安前去過益州辦差,刑部段尚書與大理寺金正卿兩人親自到水部,向他問話。

兩人都客客氣氣,段尚書道:“我們也是因著規矩,程侍郎莫要見怪。”

程子安道:“不怪不怪,不知段尚書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就是,我保管一一作答。”

段尚書與金正卿兩人對視一眼,他道:“程侍郎可還記得,上次你前去益州府時,曾有一個叫武三的漢子。武三是當時沉沒漕運船的管事,與一幫漕運兄弟守著漕運船,因為不識程侍郎,還差點與程侍郎起了爭鬥?”

程子安回憶了下,道:“我記得是有漕運的人在,不知誰是武三。當時有人阻攔人下水拖漕運船,耀武耀威動手打人,被我一鞭子打開了。武三怎地了?”

金正卿道:“昨日有京城百姓發現,武三死在了京城,就在貢院附近,離程侍郎的家隻隔著一條巷子。”

程子安咦了聲,道:“彭虞這小子,這般大的動靜,他都沒跟我說。”

金正卿賠笑道:“彭虞怕見彭京兆,百姓發現了屍首,稟報到衙門,他也不一定能得知。我想問問,程侍郎既然在益州府見過他,他又死在了程侍郎府的附近,程侍郎平時可有遇到過他?”

程子安搖頭,道:“我沒見過他。不過,你們這麼快就知道死者是武三了?武三在京城很有名氣嗎?”

金正卿道:“非也,武三是益州府人,因經常押送漕糧到京城,在京城置辦了間宅子,裡麵養著一個外室。那婦人久等他不歸,心裡放心不下,便托人尋找。武三右手臂上有塊行船時留下的傷疤,很是好認。差役前去查看屍首,問了幾句,恰好有人得知婦人在尋人,便對差役說了。差役前去找到婦,婦人確認了屍首乃是武三。”

程子安笑道:“真是巧啊!不過,武三在京城置辦的宅子在何處,是何種死法?仵作可有驗屍,武三是何時死亡?漕運船翻了之後,武三作為漕運船的管事,他應當這時不能行船到京城。為何到了京城?何時來的京城?武三死在貢院附近,今年不是春闈之年,貢院附近住著的都是些老麵孔,武三來到附近,可有人見過他?”

兩人被程子安一連串的問題,問得一愣一愣。

段尚書道:“武三置辦的宅子,在京城西南處的集賢巷,離貢院約莫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婦人稱武三前日傍晚時分,放到京城的家中。仵作驗了屍,武三後腦勺處,有明顯的傷口,其餘的皆完好。眼下天氣炎熱,武三的屍首已經腐爛,大致能猜出,應在昨晚死亡。武三當是被人在暗處,擊中後腦勺而死。因是夜間,貢院附近的百姓也未曾見過他。”

究竟是在彆處死亡,送到了貢院附近,還是就在貢院附近動手,以現在的刑偵水平,很難查出來。

兩個知府在牢裡,是在大前天晚上上吊而亡,兩人一前一後,都在武三進京城之前。

程子安沒再糾結這些,而是直接了當問道:“兩位前來問我,究竟是把我當做貢院附近的百姓,詢問走訪,還是因為懷疑我殺了武三?”

兩人忙否認,金正卿道:“程侍郎,我們隻是實在沒了法子。牢裡連續有兩人上吊,聖上大怒,責令我們要儘快查清此案。”

程子安道:“上吊是奇怪,畢竟官員隻要是造反誅九族的大罪,可以拿品級抵罪。就算是聖上震怒,兩個知府罪大惡極,也頂多判個抄家罷官。他們為何這般想不開,一定要死呢?”

他們兩人死了,查到他們頭上的案子就此為止。人死為大,因為沒有最終判定,此事不了了之,他們的家人兒孫們,照樣可以享福,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

一旦案情確定,要是判了下來,他們的家人兒孫要跟著流放,三代不能考科舉,入朝為官。

判流放是頂格,超出大周律的判定,得是聖上下旨,無視大周律的判罰。

究竟是何事,能惹得聖上如此震怒呢?

程子安認為,段尚書與金正卿兩人,他們本身從事刑獄的差使多年,豈能不懂得裡麵的彎彎繞繞。

查案方麵,兩人肯定遠比程子安專業。他們肯定已經將武三之死查了個七七八八。

至於為何來找他,兩個老狐狸含糊其辭,裡麵肯定有文章。

果然,繞了幾句,段尚書道:“那婦人一口咬定,武三是被人殺害了,他在京城時日少,與人無冤無仇。能與他稍微有些結怨,人在京城者,就是程侍郎了。恰好他又死在了程侍郎府中附近,這件事,你看,就跟那黃泥掉進□□裡,難以洗淨了。我同程侍郎說這些,並非是我這般以為,京城的聰明人多得很,總有人會提出來,程侍郎以為,我說得可有道理?”

程子安抬眉,斬釘截鐵道:“我以為,段尚書說得毫無道理。那婦人算是什麼苦主,要說苦主,也是武三的家人才是苦主。要告我殺人,也要武三的家人進京遞狀子告我。還有啊,武三不過一個行船的管事,他能在京城買宅邸,真是了不起,我都還是賃宅子住著呢。那婦人一個外室,敢告官身,還是大名鼎鼎,最俊美的狀元郎,水部侍郎,這背後沒人撐腰,我倒要敬她,她才配進入禦史台做禦使,這份風骨,誰能比得上?對了,要是有人告我殺人,兩位再來找我吧,我一定親自應訴。”

金正卿乾笑幾聲,道:“是是是,程侍郎說得極是。程侍郎,恕我多言一句,這件案子事關重大,朝廷最近鬨得厲害,程侍郎還是要注意一些。”

程子安拱手,道:“多謝兩位。”

兩人不再多言,起身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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