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一百一十七章 無(1 / 2)

謝知府終於繃不住了, 厲聲道:“程縣令,無論你以前如何厲害,現在你已經是富縣的縣令, 繳納賦稅, 教化百姓,讀書科舉, 皆為你的差使。如今, 地裡的小麥尚未抽穗, 你就開始叫苦連天。食君之祿,當忠君之事。要是大周的官都像程縣令這般,大周常平倉的糧食從何而來,大周戶部的賦稅從何而來?!”

程子安見謝知府慷慨陳詞,不禁笑問道:“謝知府,高武縣積欠的賦稅可繳清了?”

謝知府以前是高武縣的縣令,高武縣與富縣差不多窮困, 聞言他的臉掛不住了,冷聲道:“高武縣的賦稅究竟如何,其是程縣令能管?”

程子安心平氣和道:“謝知府, 高武縣的賦稅,下官當然管不到。提及此事,也並非要故意讓謝知府沒臉。下官身為朝廷命官,當然知曉這些都是分類之事。謝知府初到任上,想要做出一番政績, 想要向朝廷交差,放眼整個雲州府,看似隻有富縣能交出糧食了。否則的話,謝知府也不會來找下官。”

畢竟程子安名聲在外, 若非必要,謝知府的確不會找到程子安的頭上。

落難的鳳凰始終是鳳凰,認為不如雞的,那是眼瞎。

故而一開始,謝知府就極力禮賢下士。程子安不算太配合,也不算太張狂。

謝知府除了不想惹程子安,對他還多了層防備忌憚。

程子安政績卓然,他這個上峰壓不住,被襯成了庸才,他以後如何晉升?

一邊是顆火熱,想要往上爬的心,一邊是要與程子安杠起來,要是他在京城背後有人,要是輸了,好不容易得來的知府位置,還沒坐熱就要讓出去。

雲州府實在太窮,包括高武等縣,把百姓收的那點糧食都收走,也填不平往年積欠的窟窿。

除了賦稅之外,當地的人口,亦是知府的考評之一。

人都沒了,他這個知府,甚至是聖上,真成“孤家寡人”了。

謝知府現在進退兩難,狠話是放了,可光放狠話,半點用處都無。

怪隻怪,程子安能弄到種子,耕牛等等,讓富縣脫穎而出!

要是富縣與其他縣一樣窮,謝知府也就死心了。

程子安道:“雲州府的人口,大周立國之來,太平年間時,居然不漲反跌。謝知府莫非不知究竟?地裡的小麥還未抽穗,官府就已經虎視眈眈盯著了。收了這一年,明年呢?後年呢?謝知府眼光,不至於那般狹窄。”

辛辛苦苦種下的莊稼,最後照樣沒飯吃,誰還願意費那個力氣!

謝知府愁得直抓頭,思索了下,打算退後一步,道:“程縣令,我也知道你的難處,百姓不易。不若這樣,你多少要交些出來,不然,我們都無法向朝廷交差啊!”

程子安失望不已,謝知府並非不聰明,隻是他與所有的官員一樣,隻關心自己的升遷,政績,百姓的死活,壓根不當一回事。

且謝知府絕口不提,程子安買種子等的錢從何而來。在此事上,他不可能不清楚,不問,乃因為他也曾是高武縣的縣令,身家與郜縣令一樣豐厚。

這些錢,都是不能拿到明麵上來說的臟錢!

程子安思索了下,道:“謝知府,等到收成之後在說吧。”

謝知府雖沒得到程子安確切的回答,見他退了一步,當即鬆了口氣,臉上重新浮起笑容:“來來來,坐著吃茶,吃茶。對了,先前我收到了今年春闈的士子名冊,程縣令來自明州府,明州府真是文風濃厚啊,又中了好幾個進士。”

程子安接過謝知府遞來的喜報,在上麵看到方寅的名字,他位居二甲第二,難得笑了:“下官以前在府學的同窗也考中了,可喜可賀。”

謝知府問了名字,聽後撫掌笑道:“程縣令的同窗同年都厲害,怪不得能有這番成就。”

程子安看了他一眼,淡笑道:“不知方寅得了什麼差使,下官要寫信回去問一問。”

雲州府有近二十年都沒出過一甲,隻考中了一個可憐的同進士。

謝知府愁眉苦臉說了,道:“程縣令啊,富縣的縣學,好似荒廢了多年。你要抓緊功夫建起來,不讀書,如何通教化。”

程子安實在沒心情聽他說屁話,吃都吃不飽,讀個鬼的書!

而且後世有研究證明,要是孩童在幼年發育時營養不良,會造成一定的智力缺陷。

與自小金尊玉貴養著,得名師教導的世家大族子弟,怎麼比,如何比?

程子安起身告辭,謝知府起身將他送到府衙外,道:“縣裡的差使忙,我也不多留了。程縣令要是有事,儘管說一聲就是。”

程子安當然不想同他說話,說事。

在被逼著考進士前,程子安就同聞山長與程箴哭訴過,當官不易,除了一顆慈悲之心,還要有舍身奉獻的打算。

官不是民,肩負重大,在大周,就是百姓的性命。

背負著命禹禹獨行,太過沉重。

與享有無上權勢的榮華富貴比起來,官員會選哪一種,自然不言而喻。

程子安上了騾車,讓老張出了城,在路上歇息了一晚,次日趕回了縣衙。

程箴見到他風塵仆仆回來,神色看上去好似不大好,關心地道:“先去洗漱歇息一陣。”

程子安回到後衙換洗之後,天色已不早,衙門裡比較清閒,程箴從前衙也回來了,拿著一封信遞給他:“這是方寅從京城寄來。”

前線托章尚書交上去的折子,程子安收到了回信,說是已經交到了聖上麵前,最後石沉大海,渺無音訊。

程子安還以為是章尚書些來,聖上那邊有了消息,略微失望之後,接過拆開,笑道:“我在府衙時看到了朝廷的喜報,方寅考了二甲第二。”

程箴喜道:“那真是了不得!”

程子安笑道:“是啊,仔細算來,方寅家裡有兩畝地,還不算太窮。要是他生在雲州府,估計書都讀不了。”

看完信後,程子安遞給了程箴,道:“方寅留在了翰林學士院任翰林編撰。”

大周的翰林院分兩種,一種是修書,編撰,起早郜書等差使,一種是專門掌各種技藝供奉,也就是陪著天子玩耍,湊趣的翰林。

翰林學士院的官員,極有可能成為天子近臣,執掌起草郜書。

在程子安看來,郜書等,都是玩筆墨文字,一個字都要推敲許久,就是不說人話,故弄玄虛,實在討厭得很。

在天子身邊起草詔書,接觸到朝廷中樞最機密之事,位置就重要了。

最重要的位置,最後隻在文字,勾心鬥角政鬥上做功夫,程子安倒不是針對方寅,他很想想吐口水啐一口,又覺得浪費了。

程箴很是替方寅高興,道:“方寅在翰林院幾年,以後得了聖上看中,在地方曆年幾年,再回到中樞,說不定能拜相,前途無限啊!”

程子安笑道:“但願他在翰林院幾年,彆變傻,在地方曆練時,更彆忘了初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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