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引起神女懷疑, 桑離沒有刻意和崔婉凝擇選一路。
她先行出發,三日後來到了北南山無定宗。
在下界,無定宗算得上是大門派。
山門矗立於半山腰, 靈氣充澤,她們來時正是初晨,幾個麵嫩的守門弟子勤勤懇懇清掃著階梯。
“小道長, 有些事想向你打聽。”
握著掃把的小弟子抬頭打量兩人幾眼。
她們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靈力,僅用帷帽遮住了麵容, 可是透過靈眼, 仍然能清楚地看到籠罩在兩人身上的一層濃鬱仙光。
小道長一駭,當即收正神色:“兩位仙人可是想麵見宗主,若是需要……”
“不不不。”桑離打斷他, “我隻是想問問, 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陸和青的道長?”
“你指的可是陸師兄?”
“是他。”
小道長擰眉,頗為遺憾地歎了口氣:“半年前陸師兄背棄師門,已被驅逐出山,至今杳無音訊。”
桑離追問:“你可知道原因?”
小道長搖頭道:“我隻是一個外門弟子,並不知內情。”
桑離沉下了臉。
她不禁撫上腰際的儲物袋, 那裡麵還放著林湘兒的信物。
歎了口氣,桑離告彆小道長下山。
目送她們遠去的身影, 小道長繼續掃地, 過了會兒,門內師兄走了出來,“剛才那兩位是誰?”
小道長老老實實道:“似乎是上界的仙人, 不知為何,向我們訊問起了陸和青。”提及那個名字,他的語氣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恭敬, 隻剩一絲不易覺察的鄙夷。
“你可說了什麼?”
“我自然不敢多說什麼,隻說他叛逃師門,不知所蹤了。”
“那便好。”師兄冷哼聲,“那種行若狗彘的無恥之徒,以後和我們無定宗再無關係,再有旁人問起,就說不知道是誰。”
“是。”
北南山上的晨霧開始散卻,緩緩露出碧色山尖,與脈脈曦光。
桑離下山後,又不死心地去周圍村鎮走了一遭,得到的無非是兩個回答——不認識,不知道。
她頗為嗒喪,拖著疲憊的身體和司荼一道去小茶樓歇腳。
“那個叫陸和青的是你情人?你這麼關心他做什麼?”
桑離搖頭,言簡意賅地把在萬水郡都發生的事情講述一遍,“那個林湘兒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意願我自是想要完成。”
司荼撇了撇嘴,單手托腮:“找到又如何?他要是不知道真相,還能抱著一絲期望尋下去;若知道了,隻會徒留苦惱。何況你也不清楚他的為人,要是見到他再覓新歡,最後還是自個兒憋屈。”
桑離反問:“那明知真相卻不相告,便是對的嗎?”
司荼沉默,端起茶杯一飲而儘。
一炷香過後,兩人繼續趕路。
“不找了?”
桑離搖搖頭:“找人這種事急不得一時,先去花山城。”
九靈界浩若煙海,若刻意尋找,怕是耗費多年也難以尋見。
又行一夜,花山城近在眼前。
花山城並不似山城名字這般美好平靜,相反地很是混亂。它位於四山交彙點,左倚仙山;後靠鬼蜮,每天來來往往的各界人士眾多。
城中未立主,無人管轄,製度淆亂,隨處可見的人口販賣與地下交易。
——凡是你想要的,隻要有錢,都可以買到。
考慮到人多眼雜,桑離和司荼都做了簡單的偽裝。
進城後,壓抑氣息撲麵而來。
這裡的屋樓錯落參差,一座高樓上另起一座高樓。
高空懸滿紅燈籠,一盞緊挨一盞,構成一麵頗為詭譎的血色天空,整個山城籠罩在暗紅當中,密不透風。
鬼,仙,魔,各路人馬明晃晃地穿越在大街小巷。
街上除了販賣靈石寶器的,就是各種娼館和鬥獸場,穿著道袍的正派人士隨意進出其中,看得桑離眉頭直皺。
“你知道他們為何這麼光明正大嗎?”司荼湊到桑離耳邊問。
她搖頭。
“花山城外有一塊天地間自然形成的湖泊,此湖名曰忘憶湖,可以記住進出花山城的每個人。若你離去,不想讓人知道你來過這裡,便可以去忘憶湖洗掉有關自己的所有人的記憶。所以他們敢暴露自己真實的一麵,因為走出這裡,誰也認不得,誰也記不住。”
司荼冷笑:“一個個自詡高風亮節,實則都是些幺幺小醜,就連人人想要登頂的神域也……”
司荼欲言又止,厭惡與不快都表現在了那雙遮在帷帽下的眼睛裡。
桑離沉默著沒有說話。
此時,一行人匆匆忙忙地從兩人身邊掠過,桑離若不是閃躲及時,恐會踩在馬蹄之下。
他們身後還拉著一個巨大的籠子。
籠子外罩黑布與結陣,讓旁人難窺其中,黑布右下角繡著一個頗為怪異的箭矢圖騰,看起來像是家族徽印。
桑離好奇地掃過幾眼,“那是什麼?”
司荼漫不經心道:“許是抓來的祟魅。”
“祟魅?”桑離不解,“祟魅也會被抓?”
司荼:“天門關閉後,會有部分祟魅或者祟魔遺落在此,一旦被擒,便會賣給權貴以供玩樂;有的會賣進鬥獸場,總之下場都好不到哪裡去。”
目送著那群車馬遠去的身影,桑離一臉的若有所思。
司荼扭頭問她:“怎麼了?”
“沒什麼。”
桑離收回視線,她隻是想到了那些篆刻在萬水郡都上的壁畫。
若無災厄,他們也不會淪落至今。
**
兩人沒有過多走動,尋了一家算是清淨的客棧落腳。
沒等桑離歇下,眼前便竄出一張小紙人。
——寅時,花山城後巷。
的,看樣子是任務來了。
紙人在眼前燃燒成灰,桑離坐在床上開始思考如何給寂珩玉傳達消息。
她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
她從儲物袋裡取出一把小刀,撩起袖子,緩緩在上麵刻字。
[厭驚樓讓我寅時見。]
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