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房間裡彌漫著酒氣,阪口安昭熟悉這樣的氣味。茶幾上已經被擺了四五瓶不同種類的酒瓶。
雖然室內的光線很暗,阪口安昭憑借自己此時優越的視力依然能夠看出來,這些酒瓶基本都已經見底了。
原本在日常生活中會一絲不苟地穿著西裝的男人,此刻隻是穿著寬鬆的睡衣,無力地向後仰躺在了沙發的靠背上,仿佛已經要在酒精的作用下沉睡過去。
阪口安昭拉開了門,踏入了廳堂之中。
室內的頂燈並沒有被打開,隻有一盞壁燈亮著微弱而柔和的光亮。
他慢慢走到了自己兄長的麵前,踮起腳尖去看對方的狀況。
男人平日裡的眼鏡被擱置在了茶幾上,此刻僅僅隻是半睜著雙眼,酡紅的臉色顯現出他此刻的醉意。
阪口安昭輕輕晃了晃他的肩膀,想要把自己的兄長叫醒。
不能在這裡睡哦。
如果直接在沙發上睡的話,絕對會著涼吧。
然而,阪口安吾卻並沒有動彈,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男人隻是用一雙迷離的眼睛,注視著自己眼前的男孩。
醉意朦朧之中,對方的神態反而與記憶之中的一張臉重合了。在現實裡完全不同的長相,此刻在醉鬼的眼中,卻驚人的相似。
同樣是一雙清澈得幾乎看不見任何陰霾的碧綠色雙目。
那是……
是從地獄之中爬出來,向他這個推波助瀾的劊子手來討要欠債了嗎?
阪口安吾扯了扯嘴角。
他拉住了男孩的胳膊,垂下了頭。
阪口安昭因為對方的動作,差點一個趔趄栽在對方的身上,撲鼻而來的是分外濃重的酒氣。
他正待要撐起身體,卻聽到了從對方口中傾吐而出的話語。
“……對不起……”兄長的吐字很輕,在他的耳邊響起,“■■■……”
這樣陌生的名字與突兀的道歉讓阪口安昭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他感到不明所以,但是阪口安吾此刻的悲傷與脆弱卻深切地從他的表情和肢體動作之中體現了出來。
這是日常生活之中嚴肅且可靠的阪口安吾從來不會在自己弟弟麵前展現而出的一麵。
男人的雙眼發紅,不知是因為飲下的酒液,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
於是阪口安昭伸開了手臂,環抱住對方的脖頸,安慰地摸了摸兄長的頭發。
過了一會,阪口安吾終於安靜了下來,原本拉扯著阪口安昭手臂的那隻手也放鬆了力道。
於是,阪口安昭費力地將對方重新靠在沙發的靠枕上。
憑借他現在年僅七歲的小身板,是不可能挪動一個成年男人的,於是阪口安昭轉身走進了自己兄長的臥室,費力地將對方床上的毯子拖了下來。
他將它扛到了沙發邊上,想要為自己的兄長蓋住。
然而,原本該安穩睡著的男人,此刻卻是扣著茶幾的邊緣,低著頭乾嘔。將幾種不同的酒混雜在一起,酒精的濃度會大大提升,顯然,阪口安吾高估了自己的胃。
他扣在玻璃平台邊緣的手背上青筋畢露。
阪口安昭揉了揉眼睛,他走向了廚房,從裡麵翻出了為數不多的茶葉,將它在熱水之中泡開。
用茶葉來醒酒的方法,還是裡梅教給他的。
等到杯中的茶水變溫之後,阪口安昭才端著它,將它送到了自己兄長的麵前,幫助著對方將茶水喝下去。
大半杯茶下肚,男人的臉色好轉了不少。
這一次,他側躺在了沙發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阪口安昭費力地將自己拖過來的毯子蓋在了男人的身上,全部都鋪開之後,自己才準備去睡覺。
在往回走了兩步之後,阪口安昭忽而回過頭。
他又返回了過來,將男人眉眼間的溝壑撫平,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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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
強烈而明亮的陽光從室外照射進入並沒有拉窗簾的客廳之中,躺在沙發上的男人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阪口安吾半支起身來,身上的毯子隨著他的動作往下劃去。
望著桌上的雜亂的酒瓶,隱隱作痛的大腦這才緩慢運轉起來,將昨夜的記憶加載出來。
很不幸的是,阪口安吾是那種在宿醉之後,也會將酒醉後的記憶完全記得的人。
他忽而低頭捂住了自己的臉。
在弟弟麵前的可靠的形象全部都破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