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下屬電話的時候, 阪口安吾還在異能特務科的辦公室內加班,他的麵前攤開了十餘本卷宗,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打印出來的照片。各種分析和推理的線索堆滿案頭。
在他麵前的屏幕上, 是一張橫濱市的俯瞰圖,上麵被用紅色的圓圈標記出來了各種地點。
“什麼?”阪口安吾左手裡拿著咖啡,右手正拿著一隻筆在飛速地書寫, 憑借著肩膀和下頜骨之間的縫隙夾著座機的話筒,與另一邊的人對話。
“阪口長官, 您的弟弟他並不在家中。”
“啊……”阪口安吾沒有在第一時間對這句話做出反應,他的大腦之中同時處理的事情太多了。因此,今早才會不得不拜托下屬青木卓一到家中, 將阪口安昭送到學校去上學。
“……他去上學了?”過了兩秒, 阪口安吾才繼續問道。
“這正是我要向您彙報的事。”青木卓一的語氣低沉而嚴肅,“孩子的書包還放在玄關的櫃子上,外出的鞋子並沒有被穿上,我在剛剛與校方通了電話,對方說安昭並沒有去上學。”
在紙上沙沙書寫的聲音停住了,筆尖停留在原地,在白色的紙張上留下了一個豆大的墨點。
原本因為通宵加班而感到疲倦的男人, 此刻終於如夢初醒,無框的眼鏡之後,他的眼神逐漸銳利起來。
“綜合已經發現的情況來看, 您的弟弟他……不見蹤影。”青木卓一的語氣沉重, 他屏住呼吸,聽著話筒的另一邊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
過了一會,他遲疑地問道:“長官?”
“我知道了。”阪口安吾說道。他的語氣仿佛與往常沒有任何不同,但是嗓音卻帶了點乾澀。
憑借異能特務科的高效率和權限, 阪口安吾已經飛速地調出了自己家附近的監控錄像,但是無論是哪個,裡麵都不曾出現過安昭的身影,就像是他憑空消失了一樣。
“長官,這件事看起來……”青木卓一猶豫著說道,“與最近我們在調查的那個案子非常相似。”
阪口安吾起早貪黑地加班,正是因為,橫濱市自從半年前開始發生的連環兒童失蹤案,直到現在都沒有被破獲,而市警對此束手無策,所有的線索查到一半都會戛然而止。
這件事在五個月前被上報給了異能特務科,但是失蹤的兒童人數越來越多,異能特務科卻也毫無頭緒。
即使揪出了一個所謂的據點,等異能特務科的人趕到的時候,也全部都人去樓空。
十分鐘之後,阪口安吾已經趕到了自己的家中。
“我到的時候,門鎖全部都完好無損,進門也沒有發現任何打鬥的痕跡。”青木卓一向自己的長官彙報道,“因為始終沒有找到安昭,其他的東西我全部都沒有挪動。”
阪口安吾走進了熟悉的房間裡,安昭的臥室被男孩自己打理得很乾淨,被子已經被整整齊齊地疊好,旁邊還有被疊起來的睡衣和一套已經熨燙好的校服,隻有外套被放在床頭,其他的部分應當已經被男孩穿在身上。
顯然,在失蹤之前,阪口安昭正準備好要去上學。
拖鞋淩亂地散落在臥室門前的大理石地麵上。整棟公寓裡都不見阪口安昭的痕跡。
阪口安吾蹲下,伸手放在了這塊冰涼的地麵上。
異能力【墮落論】發動,屬於物品的記憶進入到了阪口安吾的記憶之中。
最初,阪口安昭穿著拖鞋走路的步子雖然小,但是很平穩。他要進入臥室套上自己的校服外套,然後等人帶自己去上學。
隻是……步伐在一瞬間驟然紊亂起來,一雙屬於成年人的白色靴子驟然出現,隨後,他(或者她)強行將男孩提了起來。
阪口安吾往臥室的方向走了幾步,他再次彎下腰,感受地麵上的記憶。
……憑空消失。在方才的時間點之後,那個陌生人分明應當是要帶著男孩跨過這道門,進入到臥室之中。但是此刻,臥室裡卻沒有任何有人踏入過的回憶。
“通知下去,我們查了很久的案件有線索了。”他說道。
青木卓一望著自己的長官,他發覺,青年的麵色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難看過。沒敢耽擱,青木卓一迅速低頭編輯了信息發過去。
“回異能特務科,複盤所有的卷宗。”阪口安吾的臉色分外冰冷。
“是。”青木卓一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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阪口安昭睜開眼睛。
黑暗。
虛無。
腦袋就像是要裂開一樣的疼痛,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帶動著眼眶附近的血管也隱隱作痛。
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懷疑自己是否又重新回到了失去所有視力的那一世。
阪口安昭試著動了動。他發覺,自己正以一個側躺的姿勢倒在冰涼的木質地板上,雙手被麻繩緊緊束縛在身後。而在這周圍,存在著不止他自己一道呼吸聲,隱約還有啜泣聲從黑暗之中傳來。
他眨了眨眼睛,才讓眼前的場景慢慢聚焦。在這樣低的光線之下,阪口安昭隻能夠看到大概的輪廓。
這是一幅令人震驚的景象。
房間的天花板高達五米,兩邊排布著巨大的四層貨架,每個貨架上,都擺放著方格一樣的鐵籠,木質的底座,金屬的欄杆。
超過半數的籠子之中,都隱約透露出了其中有人的存在。他們或者一動不動,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或者是在黑暗之中發抖。
這個處境,多多少少有些既視感。
已經不是第一次落入這種地方,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阪口安昭相當淡定——隻是不知道,將他帶進來的人究竟有什麼目的?
在被拉扯住的時候,如果阪口安昭開口,倒也並不是不能從對方的手下掙脫。隻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在那個人伸手的時候,阪口安昭忽而猶豫而遲疑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