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白發少年作業本上見到的靈動而輕重得當的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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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
不知道我還是否可以這樣稱呼你,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傑的行為是正確還是錯誤,也不可能為之做出判決,所以我便擅自搶奪了過來。隻是想要讓傑冷靜下來之後,還有一次能夠重新選擇的權力。
PS(小字):因為不想與傑成為下次見麵的敵人,所以我就跑掉嘍。
】
夏油傑拿著紙張的手微微顫抖,他的回憶慢慢地往前調度,與曉之間交談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每次出任務,我都為與你站在一起而感到不適。”
“之後見麵,就是敵人了,我不會留手。”
那全部都不是他出自真心想要說出的話,卻全部都被對方當做了真實。如果知道再也不會見麵,夏油傑絕對不會說出那樣的話將對方推開。
他從來都沒有厭惡過與自己一起執行任務的五條曉,也從來都不想傷害到他,明明……明明對方是他偏愛的人啊。
寢室的門是敞開著的,有人停留在了那裡。
“傑,你回來了啊。”五條悟平淡的聲音響起。
夏油傑抬起頭來,隻見白發的咒術師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戴著墨鏡,那張臉上失去了表情,蒼藍色的眼睛像是無機質的玻璃,嘴角輕微往下撇,就顯出了一種冰冷而鋒銳的平靜。
“嗯。”夏油傑回應了對方的話,“我剛回來。”
在這毫無意義的寒暄之後,兩人之間顯露出了一種僵硬的沉默,帶著些許心照不宣的冷淡。
“我之後去過一趟舊川村。”五條悟平板地陳述道,“雖然所有的殘穢都被刻意破壞了,但是依然會有真正的痕跡遺留。”
他的話語點到即止,但其中的含義已經相當明顯。哪怕再怎麼徹底的清理痕跡,六眼依然能夠捕捉到許多的線索,也能夠知道,真正動手屠戮村莊的人究竟是誰。
“你要殺了我嗎?”夏油傑問道。他的內心並不存在對死亡的恐懼,隻有一種死寂般的平靜。
“我不會這樣做。”五條悟卻是慢慢地轉過了身,“他付出了生命交換來的東西,我不會去動。”
夏油傑的表情再度僵住了。
的確,他的生命現在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
“曉的墓在哪裡?”望著自己摯友的背影,夏油傑站起身來,追問道。
“他被處決了,”五條悟的眼睛冰冷而沒有任何鮮活的生氣,“什麼都沒有留下。”
……
夏油傑渾渾噩噩地沿著路離開了高專,來到了車站。
摩托車引擎的聲音自遠及近,最終停在了他的麵前。
“呦,夏油,你現在露出的表情可真像是一條敗犬。”金發的女人長腿跨在車上,說道。
夏油傑沒有回應她的調侃。
九十九由基也並不在意他的冷淡,而是繼續說道:“還在為你的搭檔而傷
心?其實我以為你們都應該早就有心理準備。星漿體本來就不止一個,第一順位失敗,自然就會讓處於第二位的五條曉執行同化。更何況他還做出了罪行。”
黑發青年恍惚的表情消失了,他瞪著九十九由基,說道:“你是說,曉也是星漿體?”
“是啊,他從來都沒有跟你們說過吧?”九十九由基甩了甩頭發,“反正天元大人現在很穩定,結界也都沒有問題。他的死也是很有意義的。”
“……意義?”夏油傑重複了一遍對方的措辭。
像是有重錘反複敲擊他的心臟。
過去,夏油傑總是追尋做事的意義。在星漿體事件的時候,他認為在盤星教對愚昧的普通人無差彆殺戮沒有意義,在那個荒村的時候,他認為自己殺掉所有人救下孩子是有意義的。而現在,當五條曉的性命出現在天平的一端的時候,那換算的橫梁就徹底崩毀了。
九十九由基並沒有注意到他此時的臉色,而是繼續說道:“上次忘記問了,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模糊的音容笑貌浮現在眼前。
夏油傑忽而恍然了那種在心中一直朦朧的情感。隻是,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它就該被埋葬在回憶裡了。
“呀,不想回答就算了。真是個無趣的男人。”九十九由基搖搖頭,騎上摩托車離開了這裡。
夏油傑待在原地,呆了一會之後,又反常地調轉腳步回到了高專。
他沿著長長的隧道,一路來到了薨星宮門前,敲響了天元的大門。
“有什麼事嗎?”天元開口。如果她不願意,那麼沒有人能夠通過結界走到她的麵前。
“曉……真的什麼都沒有留下嗎?”夏油傑問道。
“你不是第一個來找我的人了。”天元平靜地回答道,“他的身上擁有你氣息的隻有一樣東西。”
一個匣子被推了過來。
夏油傑將它打開,隻見裡麵靜靜地擺放著一個黑色的發繩,造型樸素,隻是由三股編織而成,末端有一個圓形的金屬扣環。
他曾將它贈予一個人,用手指捋過對方銀色的發絲,此時,這個小巧的發繩,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它的主人背負著本不該有的罵名,將身軀融化在了這個過於殘酷的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