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熄燈。”(2 / 2)

細腰藏春 韞枝 9438 字 6個月前

薑泠於桌前捧著一卷詩集,讀得認真。

“夜深了,夫人注意著眼睛。奴婢差人做了碗甜湯,夫人嘗嘗。”

這廂話音剛落,院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嘈雜聲,人還未來得及細問,綠蕪已提著裙角,飛快地跑進院。

“怎麼了?”

“小姐,相爺回來了!”

薑泠執著書卷的手微頓。

“小姐,您發什麼呆啊,是相爺、相爺回府了,”這可是二人成婚後,步瞻第一次回府,綠蕪著急道,“您快些收拾收拾,相爺用完膳,保不準兒就往咱們聽雲閣來了!”

不等薑泠反應,她已被綠蕪、青菊二人按到妝台前。綠蕪慌忙解開她的外衫,青菊招呼著下人備水沐浴。

水霧升起,浴桶裡少女身形窈窕,如花苞飽滿的春桃。

一勺牛乳澆下去,撒上半桶玫瑰花瓣,愈發襯得水麵下顏色明媚。單是隔著這一層花瓣往下看,青菊便覺得渾身發熱、難以自製,更罔論他們血氣方剛的相爺。

水氣襲來,蒸得少女白皙的麵容上一片微紅的暈。薑泠輕咬著下唇,濕潤的頭發披在浴桶邊緣,耳邊響著青菊姑姑的話,待會兒見了相爺要如何伺候。

如何,伺候。

薑泠第一次聽到這般孟浪的話。

青菊將她的身子摁著,乳白色的牛奶自脖頸一路淋下,濕答答地滑過她的鎖骨。再往下去些,薑泠羞於那一寸感知,紅著臉彆過頭。

她有些不敢再往下聽了。

可青菊偏偏要在“火上澆油”,嘴唇一張一合,霧氣繚繞得愈發灼熱。薑泠垂下濕漉漉的睫羽,鬢發也沾了些牛乳印跡,綠蕪忙遞上手帕,一寸寸替她擦拭乾淨。

“夫人莫要驚惶,奴婢們特意為您備了藥。此為滑潤丸,兌溫水將其外衣揉搓開即可使用。夫人在同房前輕輕塞上一粒,便可免受許多疼痛。”

“不、不必了。”

青菊搖頭,“夫人尚是處子之身,相爺又年少氣盛,夫人千萬要注意護好自己的身子。”

聞言,薑泠這才妥協,將藥丸接過來,對左右道:“我自己來便好。”

綠蕪、青菊聽話地轉過身,不去看她。

藥丸的外衣極薄,置於溫水裡,幾乎是一撮即破。薑泠紅著臉,將那玩意兒一點點塞進去,不過頃刻,便覺得體內流竄起一股無端的熱火。

灼氣一路攀上她的脖頸,薑泠整個人如熟透了的紅薯。

沐浴罷,又是好一番打扮,青菊和綠蕪終於放過她。前院傳來相爺用罷晚膳的消息,聽雲閣與崢嶸閣緊緊相連,相爺要是回屋,勢必會途徑這裡。

聽雲閣裡掌了燈,院門虛掩。

綠蕪與青菊緊張地候在身側,此番情景,竟讓薑泠有幾分坐立不安。

又一陣喧鬨,她聽到腳步聲。

少女下意識地揚起下巴,朝院門口望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

一步、兩步、三步……

薑泠十指收緊,捏住手帕。

四步、五步……

那人步子微頓。

不過一瞬之間。

——他從院門口經過,未朝這邊多看一眼。

……

崢嶸閣。

窗牖未掩,晚來風急。

盛京的秋天總是來得很早,薄薄的一層霜積在寒枝之上,月色清幽透過紗窗,靜靜漫至桌腳邊。

案前,端正坐了名男子。

他方脫下官袍,換上一身梨花雪衣,如今正衣冠整潔地捧著本卷宗。

於他身側,恭敬地站著那名叫談釗的侍衛,許是深夜裡的百無聊賴,談釗定定地瞧著他,有些出神。

有風拂過,輕輕吹起男人腰間的玉墜流蘇穗子。步瞻濃睫垂下,伴月提筆,依稀見其風骨。

凡是第一次見到他家相爺的,都以為他是個斯文而矜貴的文人。

他喜歡著白衣,喜歡佩純白無暇的玉,平日裡亦是一副謙和溫潤的模樣。甚至那樣一雙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裡,時常還讓人察覺到幾分大愛無疆的悲憫。

他像是山巔的雪,清冷,聖潔,純良,淨化這人世間。

唯有相處久了才知曉,這張聖父一般的臉下,是何等涼薄無情的心。

佛香陣陣,談釗回過神,上前為他添了盞燈。

“相爺,三更天了,相爺注意歇息。”

見其身形未動,談釗又勸道:

“盧家風波已平,張、郭等人失了主心骨,也是群龍無首,斷不敢再與相爺您叫板。明日您還要進宮麵聖,切莫熬壞了身子。”

聞言,步瞻才緩緩擱筆。

他揉了揉太陽穴,將手邊一份名單遞給談釗,後者立馬會意。吩咐完這一切後,男人抬眸朝窗外望去,卻發覺聽雲閣燈火通明,仿若在等待著什麼。

見狀,談釗微微躬身,提醒道:“相爺,您要不要去聽雲閣看看?如今聽雲閣裡住著的,是您的新夫人。”

夫人。

聽見這兩個字,步瞻麵色未動分毫。

“就是您兩個月前,進宮在聖上麵前要的那樁婚事,四天前是您與新夫人大婚。”

四天前。

步瞻想了想,正是查抄盧家那日。

他將袖擺理了理,眸光冷淡。

放眼望去,聽雲閣中燈火明白如晝,竟比月光還要明亮。京中規矩一貫如此,家主還未就寢,各間院落須得明燈高懸。直到家主喊了熄燈,或是在哪間院落歇下、哪間院子的燈才可以暗下來。

談釗看著那燈火,片刻,試探道:

“相爺,您……今夜要不要過去?”

話音剛落,談釗自知失言。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聽到不帶有任何感情的一句:

“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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