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泠攏了攏衣裳,朝太子一福身。
“等等——”
她剛走出幾步,身後孩童忽然喚住她。薑泠回過頭去,隻見對方的袖袍在風中搖擺著,看上去十分孤單可憐。
太子煜揚聲,稚氣的聲音隨著冷風傳來。
“皇宮中有兩條禁道,一條通往藏春宮,另一條是青行宮旁邊的小山林,因為這條小道連通著通往宮外的護城河。你……下次莫要再走錯了。”
聞言,薑泠微微瞪圓了眼睛。
她顯然未曾料到煜兒會說出這種話,更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猜對對方的意思。連通宮外的護城河……煜兒這是想要她……
她沒有敢往下想,用餘光掃了眼站在太子身側的女孩,收斂回神色,循著規矩低聲道:“多謝太子殿下。”
冷風漸近。
女子的身形卻愈行愈遠,漸漸消散在這寒風之中。
小皇子站在原地,凝望著那道身形呆愣良久,久到卞玉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他這才收回目光。卞玉不知他在想什麼,卻能察覺到身側之人的情緒變得有幾分奇怪。太子沉吟片刻,忽爾道:
“卞玉,她是我的母親嗎?”
戚卞玉不可思議地抬眸。
“您說什麼?”
“沒什麼。”
步煜低垂下眼,“我們回宮吃餃子罷。”
……
甬道兩側都是乾突突的樹,將風聲送得很急。薑泠踩著月光走在甬道裡,心跳得亦是飛快。
方才煜兒身側有外人站著,她不敢與之相認,亦不敢徑直走回藏春宮。如今回想起來,她後知後覺到一陣酸楚。離煜兒遠了些,薑泠放緩了步子,撫著胸口,停在甬道一側輕微喘.息。
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她的眼眶中陡然蓄了淚。整個眼眶紅紅的,水光在眼睛裡麵打轉。
在藏春宮裡,她也時常能聽見煜兒的消息。
宮人們說,煜兒早慧,步瞻更是將他教得很好。不過五歲,他就十分懂事聽話。
他識大體,辨善惡,通詩書。
而且他不像他的父親,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想到這裡,薑泠感到一陣欣慰。她扶了扶手邊的樹乾,方欲往回折返,忽然聽到一聲:“誰在那裡?”
這聲音十分熟悉。
是談釗。
薑泠趕忙捂住嘴巴,往後撤了幾步,企圖用粗壯的樹乾遮擋住自己的身形。
她蹲下身,可對方十分眼尖,依舊不依不饒:“是誰?”
緊接著,便是一陣腳步聲。
談釗發現了她,右手叩住了腰際長劍,朝她走過來。
他的身後似乎還跟著人。
橫豎都是被他抓出去,薑泠心想,自己反正已經都是這副模樣了,自然也不怕再被步瞻責罰什麼。見她從樹乾後走出來,談釗正欲拔劍的手一頓,旋即尷尬道:“皇後娘娘,是您。”
對方掃了眼她身上的裝束。
“您怎麼從藏春宮出來了?”
不等她回答。
從談釗身後,緩緩走出一名男子。
他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站在一片光與影的交界處,眼神淡漠,凝望著她。
時隔三年。
再度看見步瞻這種眼神,她仍會無端瑟縮。
“你想逃?”
他的聲音很淡,叫人聽不出來有幾分情緒。
見他走來,薑泠下意識往後退,她抿了抿唇,下巴忽然被人握住。那人眸子漆黑,垂下眼,似乎想把她的心思看穿。
“時隔三年了,你還是這麼想要逃走?”
薑泠呼吸微滯。
下一刻,男人已然鬆了手,麵不改色地吩咐:
“抓回去。”
聞言,談釗一時猶豫:
“陛下,抓、抓到哪兒?”
是藏春宮,還是……?
“長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