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他穿的是件黑色的袍子。
他微蹙著眉,掩去眼底的情緒,將手平放在女子後肩處,輕輕安撫著她。薑泠隻嗅到一陣極像旃檀香的味道,緊接著,便是對方微重的聲息。聞及,她驚覺二人的越界,後知後覺地撒開手、往後險險倒退了好幾步。
柳恕行抬起一雙烏黑昳麗的眸。
撞入那雙眼,薑泠莫名感覺眼皮跳得厲害。不等她再開口,對方不鹹不淡地掃了她一眼,繼而退出了房門。
他來到灶房邊,安靜地推門走了進去。
風聲呼嘯而過,她的心跳聲怦怦不止。
在金善寺的這些時
日裡,他們二人好似……太過於親密。
……
步瞻方一走進灶房,便將門微抵著,褪下那一襲玄黑色的長袍。
恰在此時,窗欞上閃過一道人影,下一刻那人已停至窗台邊,低低喊了句:“主上。”
是談釗。
他手裡還拿著一些乾淨的紗布,和上好的金瘡藥。
男人平靜地將其接過。
方才被薑泠這麼一壓,他的傷口儘數潰爛,將整片紗布被血染得透濕。見狀,窗外的談釗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隻瞧了那傷口一眼,便匆匆彆開臉、不忍再去看。
對於這種場景,屋內之人儼然是司空見慣。
他熟稔地取下紗布,清理、上藥,最後將其仔細地包紮好。
“主上,”談釗不禁道,“主上何故要這般,一直待在此處,豈不是同自己找罪受?主上若是念著娘娘,不若直接將娘娘接回宮中。皇宮雕梁畫棟、錦衣玉食,哪裡比不上這裡?”
更罔論他如今正帶著傷,卻還要躲在此處,自己給自己上藥,更莫說還沒有禦醫、宮人侍奉在側了。
然,主上換好了紗布,一邊搖頭,一邊將緩緩穿起來衣裳。
談釗還欲問詢。
院內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是薑泠。
不等步瞻吩咐,他已敏銳地撤至另一邊去了。
薑泠敲了兩下灶房的門,才等到柳恕行開門。
門方一被推開,撲麵而來的便是一陣血腥味兒,她蹙起秀眉,甚至看見了滴在地上的血跡。見狀,男人隻淡聲,波瀾不驚地道:“在殺雞。”
“殺……雞麼?”
薑泠瞠目結舌。
卻見柳恕行神色平靜,沒有一丁點兒心虛和不自然。
過了一會兒,柳恕行果然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母雞湯。
薑泠坐在桌案邊,看著他不甚健康的麵色,心中思忖著他也許是被東家壓榨得太過慘烈,於是便將盛著母雞湯的小碗往他麵前一推。
“我不喝,沒有胃口,你喝。”
柳恕行的手指頓了頓,淡聲:“好。”
他執著勺子,將其一勺勺喝乾淨。
也許是麵前這一簾濕騰騰的霧氣,也許是片刻的錯覺,薑泠覺得麵前之人的唇色終於紅潤了些,她自己也稍稍安下心來。
不知何時,她竟也開始關注、關心眼前這個男人了。
她甚至還在百無聊賴之時,給他親手繡了個小荷包。
玄黑色的荷包,其上一隻大雁,栩栩如生。
她還記得當自己將這隻荷包送給柳恕行時,對方眼裡忽爾閃過一道明亮的光芒。
薑泠知道,他很歡喜,也很喜歡。
她開始京城跟著柳恕行下山。
山下比金善寺熱鬨繁華許多,她時常下山走走,也不覺得胸中煩悶了。
一日,就在二人打街市走過,忽然被一名算卦先生叫住。
“這位公子,可否要與你的夫人共算上一卦?”
柳恕行腳步頓住,轉過頭解釋道:“大師,我們……不是夫妻。”
見狀,那兩鬢花白的老者疑惑地撫了撫胡須,目光裡儘是探究,朝二人再度望了過來。
“不是夫妻?”
那人的目光有些銳利,落在薑泠身上,讓她無端往後退了半步。
那算卦的就這般來來回回打量了他們許久,自顧自地嘀咕道:“古怪,真是古怪,怎麼不是夫妻呢。這明明,明明……”
他的聲音小了下去,讓人逐漸聽不真切。
見他這般神神叨叨,薑泠扯了扯柳恕行的袖子,壓低聲音道:“要不我們還是走罷,這個人好生奇怪。一張口就是胡說八道,竟還說你我是夫妻,這一看就是騙人的。”
柳恕行身形卻未動。
他一襲玄黑色的長衫,身形頎長,凝望向老者。恰在此時,後者也轉眼望了過來。
算卦先生眼中依稀凝結著不解,正在糾結自己到底是哪一步算錯了。對視的一瞬間,他下意識說了聲:“兩枚銅錢算一次,公子可算上一卦?”
柳恕行拉著薑泠的袖子坐下來,往桌子上放了一塊銀子:
“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