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釗猶豫再二,還是忍不住道:“主上,您真的打定主意了嗎?”
真的要為了皇後娘娘,放棄這奮鬥了半輩子所打下的江山嗎?
談釗不甚明白。
桌案前的黑袍男子抬眼,朝著對方凝望而去。主上未戴冕旒,眼瞼處卻投落了一片烏黑色的影。他的所有神色都斂於那沉靜的眸底之中,又倏爾被這淡淡的春風吹散、吹得不知所蹤。
過往的一切,於這一縷悠遠的春風麵前,好似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
回到住處時,她望向空空如也的灶房。
見不著他,薑泠原本平靜的心底泛起一陣莫名的慌張。她回想起適才步瞻望向自己時的眼神,
又回想起被風吹掀開的領口。
不用想,
以步瞻縝密的心思,
他定然是知道了些什麼。
她更知道步瞻那恐怖到變.態的占.有欲。
想到這裡,薑泠後知後覺一陣膽寒,她又不禁凝望了那灶房一眼。如今正當午後,柳恕行每天幾乎在接近黃昏時伴著落日歸來,思索及此,薑泠的腦海中忽爾湧現出一個想法。
她回屋,開始收拾東西。
從宮裡頭帶過來的東西並不多。
她雖是在薑府長大的大小姐,卻並非嬌生慣養壞了的,如今一個人在外,亦能將自己照顧得很好。此番離宮,除了貼身衣物和一些胭脂首飾,其餘她都帶得很簡單,如今收拾起來也較為輕鬆。
不過少時,她便將一切都收拾完畢,兀自坐在榻上等柳恕行回來。
她想好了,這一次離開京都,她往西疆那邊走。
西邊地域遼闊,還有阿衍的軍.隊,聽聞那邊的風光格外壯美。
薑泠一邊盤算著,一邊等著對方的歸來。
她等啊等啊。
等到日頭漸西,金粉色的餘暉鋪撒向大地,薑泠終於在庭院門口看見那一襲玄黑色的影。
柳恕行也沒想到她會在庭院裡麵候著,見到她時,先愣了愣。
繼而,男人一眼看見正放在她腳邊的小行囊。
“這是……”
薑泠想也不想,擁上前。
“柳恕行,我們趕緊走吧。”
“走?”
對方微微蹙眉,顯然不解。
“這是何意?”為何突然這般匆忙?
薑泠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將今日所發生之事全盤托出。
“今日他來過金善寺,於菩提殿中行護國禮,我被他撞見了。”
正說著,她低下頭,將衣領子往下撥了撥。
“這個……也被他看到了。”
又經過了這麼一整天,原本鮮紅醒目的吻.痕逐漸消淡,變成一片暗沉的深紫色,卻依舊分外惹眼。
她的手指隻將衣領撥開了一下,又立馬將其掩上,語氣變得緊張。
“你快些收拾東西,趁著他如今還未反應過來,咱們連夜便跑罷。”
薑泠一邊說,一邊扯了扯他的袖子,卻發現男人身形鶴立,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見其,她不由得愈發心急,要知曉步瞻此人心狠手辣至極。
“你不知曉,那個人心狠手辣,殘暴至極,殺人不眨眼的。”
“……”
“他不光殺死一個人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而且還分外記仇,心眼格外蕭。”
“……”
“如若讓他知道了你我之事,他肯定會殺了你的。”
“……”
“如若他殺了你,我就——”
她的話語忽然頓住。
柳恕行的目光跟了過來。
對方顯然完整地聽清楚了她的話,一雙眼中,竟帶著濃烈的探究。這是薑泠頭一次在他的瞳眸中看到這種情緒,那一雙熟悉的眉眼,讓她忽爾想起了一個熟悉的人。
柳恕行問:
“你就什麼?”
她就什麼?
餘暉漸落,天際邊翻起一片火紅的雲朵。金粉色的光落在她有些乾裂的嘴唇上,女子原本嬌嫩的唇瓣邊兒也泛起了一陣無力的白。她的嘴唇動了動,卻發現任何言語皆是匱乏無力,所有的聲息都貧瘠得不成樣子,讓她的一顆心狠狠地墜落下去。
如若他們當真被步瞻發現了去,她就什麼?
她能做什麼?
薑泠感覺心跳聲驟然聽了聽。
一轉過頭,迎上對方那一雙烏黑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