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邵想摸摸林笑卻的小臉,被晏巉用枕頭拍開了。
濮陽邵也不氣,笑道:“早晚而已。”
濮陽邵起了身,道:“圍城這幾月,想必你們過的都是些苦日子。以後跟著本將軍吃香的喝辣的,有本將軍一口肉,就分你們一杯羹。”
“乖乖的,當本將軍的皇後與貴妃。”濮陽邵笑,“美人在懷,江山在握,爽快!”
濮陽邵起身去處理事務了。
晏巉這才鬆開了林笑卻。
書香爬上榻,躲過了林笑卻的目光,然而沉默半晌,又抬起頭仰起笑臉道:“貴妃娘娘,您要試試嗎,奴才身子很軟的——”
晏巉打斷了他:“出去休息吧。”
書香心下一恨,道:“貴妃娘娘嫌棄奴才?”
晏巉未言。
書香道:“都一樣臟,娘娘高貴些什麼。”
“隻可憐姑娘,要和我這等臟人,伺候同一個粗人。”書香淺笑道,“姑娘,不管將來如何,我還是你的奴才。誰都可以嫌棄我,姑娘不能。”
書香出去沐浴了。身上氣味太重,確實會熏著人。
書香走後,晏巉抱著林笑卻離開了正殿。
偏殿裡。
戴著手套的晏巉撫上了林笑卻的麵龐,林笑卻任他撫著,一言不發。
晏巉問他是不是難過了。
林笑卻仍然不答。
晏巉笑了下,將手套取下了。他赤.裸的手撫上林笑卻眉眼,指尖顫著,他強迫自己緩緩輕撫,即使渾身顫著想要離開。晏巉左手按在右手腕上,不準自己逃離。
他從眉眼緩緩下撫,晏巉額生冷汗,滴滴落到了林笑卻的臉頰,濕了妝容。
林笑卻眼睫輕顫了一下。
晏巉道:“怯玉伮,耐心等一等,濮陽邵會死的。”
濮陽邵一路打來,那些投降的寒門庶族將領,有不少是晏巉的人。
晏巉鬆開林笑卻,躺在一旁,渾身冷汗。
到底是萬人迷,出了汗,那幽幽的體香反倒更誘人,仿若高山上一捧梅雪,似乎唾手可得,轉眼又遙不可及了。
“薑清境必須死,趙異亦不能活。”晏巉低喘了兩聲,道,“我需要一個新的小皇帝,更聽話,更難長大。”
浴池裡。
往日貴妃才能享用的浴池,書香故意用了。燒了好久的水,一桶又一桶倒進來,書香還把夏日乾枯的花瓣也灑了不少下來。
關好門,書香慢慢清洗,時而笑笑,時而又滿眼恨意。最後洗乾淨了,放了水。擔心小憐姑娘也用這浴池,書香已經累得不行,還是把浴池重新洗刷了一遍。
一遍不夠,書香又洗刷一遍。太累了,書香落下淚來,這下又弄臟,再洗一遍好了。
最後書香躺在浴池底,一根手指都不想抬了。
活下來了,他淺笑起來,竟就這樣在浴池底睡著了。
睡得不夠安穩,沒多久醒來後,書香最後洗刷一遍,一點塵埃都瞧不見,才離開了浴室。
他茫然地走在宮廷裡,竟下意識走到了承明宮。
陛下應該是會死的,書香不感到傷悲,也並不快樂。
他走到寢殿裡,打開放衣衫的櫃子,裡麵裝了好多件大婚的禮服。陛下與貴妃娘娘大婚的禮服,好多套一模一樣的。
他就拿一套,沒人會發現。
書香摸著那華美的婚服,竟起了立刻試試的心,他關好門,脫了太監服,先是穿了貴妃娘娘的禮服自娛自樂一番。
貴妃娘娘比他高,他穿著禮服有些拖地,但書香仍然很快樂。
他穿到貴人的衣服,仿佛披上一件皇帝的新衣,書香終於快樂了起來。
他想穿著這件禮服給小憐姑娘瞧,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想告訴她,其實他沒那麼卑賤,他穿上貴人的禮服,也可以變成貴人。
書香穿著禮服爬上龍榻,惡狠狠自言自語道:“陛下,死的是你,我這個賤人卻活下來了。你活該,我不難過。”
“我不難過。”說著不難過,書香不知怎的卻落下了淚來,他撫摸著趙異蓋過的被子,倏地將自己埋了進去。
這龍榻早就被趙異砍得不成樣子,書香剛埋進去,還沒嗅到趙異的氣息,床就塌了。
書香悶哼一聲,從廢墟裡爬了出來。
衣衫劃破了。
書香脫了貴妃的婚服,穿上了皇帝的婚服。
這次書香笑得嫵媚而快活。兵荒馬亂裡,書香在皇帝的寢殿裡,放聲大笑。
笑完了,累了。書香回到現實之中,脫掉華服,穿起了自己的太監服。
想了半天,還是得回姑娘那去。
書香回到鳳棲宮,沒在正殿找到姑娘,去了偏殿發現姑娘與貴妃娘娘都睡著了。
書香不敢爬上床,在腳踏上蜷縮著也跟著睡了。
趙異被關押在太上皇的宮殿。
太上皇趙岑不明白怎麼突然間門不可以出去了。
趙岑去問那陌生的兵士,濮陽邵的人,問道:“你站在這裡一定很累,你去休息會兒好不好,我想出去,不用攔著的。”
那兵士表情古怪,推了趙岑一把。趙岑還以為兵士在跟他玩遊戲,也推了兵士一把。
兵士倏地就拔了刀。
趙異道:“傻子!過來,出去玩什麼玩,呆在這。”
趙岑轉頭,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又想起被兒子砍壞的小人玩具,很是傷心。
一下子就不想出去了。
趙岑搬來自己的玩具箱,這個抱抱,那個摟摟,他輕聲說,他會保護他們的。
這隻小兔很乖,那隻小馬跑得快,他的兒子不聽話,走開走開,趙岑嘟囔著走開了。
濮陽邵倏地來到。
濮陽邵笑著走進來,認認真真行了個禮,道:“陛下,還請您下旨,讓駐紮紹江南麵的勤王軍都回去。各歸各地,撤離紹京。”
趙異冷嗤一聲,道:“北地的蠻子,行個禮不倫不類,還叫囂著撤軍。”
濮陽邵也不氣,讓人把一邊玩玩具的太上皇拉了過來。
濮陽邵瞧著這傻太上皇,沒忍住笑開了。
笑了好半晌,才道:“本來打算認你當個義父的,傻雖傻,到底做過皇帝。好在你兒子幫忙拒了,不然我現在殺你,豈不是成了弑父?”
“濮陽邵!”趙異發狠道,“放肆。”
濮陽邵拔出了腰間門的刀:“陛下,給你十息時間門。好好考慮吧。”
太上皇被人壓著露出了脖子,他不明白他們在做什麼,這種遊戲他很不喜歡。
他說不要玩,可往常哄著他的下人病死了,沒人哄他了。
這次不是遊戲,這次真要死人。
數到一的時候,刀落了下來,趙異大吼道:“撤!我讓他們撤!”
濮陽邵利落收了刀,他沒準備殺這傻太上皇。殺了名聲不好聽,隻是嚇嚇這小皇帝罷了。
趙岑被嚇哭了。
士兵鬆了手,趙岑一屁股摔地上,嚎啕大哭。
趙異譏嘲地低笑幾聲,道:“磨墨,朕下旨讓那群廢物撤走。”
駐紮這麼久,吃幾場敗仗就不打了。本就沒想著勤王,呆在這裡又能如何。
濮陽邵竟親自磨了墨,讚道:“我在北地的時候,聽說您殘暴無能昏庸無道,是個沒本事的,今天一見,沒想到竟有如此孝心。以孝治國,陛下以身作則,臣歎服不已。”
趙異險些把毛筆折斷。
濮陽邵笑:“陛下乖一些,往後的日子就好過一些。您也不想跟那些高門士族似的,被活活餓死吧。”
趙異抬眸,道:“花無百日紅,將軍,你死的前夕,朕會讓你吃個飽飯的。”
濮陽邵仍是笑著:“有意思。”
說罷,揪住趙異的頭,狠狠地砸到了牆上。
趙異頭破血流,血流進眼眶,一片血紅。
趙岑倏地止了哭,立馬爬起來打濮陽邵。
濮陽邵煩了,一腳踢開了趙岑。
“本將軍不想做得太過分,趙異,除了你這傻爹,彆忘了你的貴妃和小憐姑娘,也在本將軍手中。”濮陽邵坐在寬椅上,瞧著聖旨歎道,“江山如畫,美人錦上添花。你的一切,本將軍笑納了。”
濮陽邵拿起玉璽,重重地蓋下了紅印。
濮陽邵走後,趙岑艱難爬起來,想看看兒子怎麼了。
趙異闔上眼,血流了半張臉。
趙岑驚得大叫,喊太醫,太醫,士兵也怕皇帝真死了,請了太醫過來。
太醫倒沒被屠戮,他望著陛下,歎了一聲,上藥包紮。
趙異笑:“你也投降了?”
太醫道:“沒法子,總得找條活路。微臣隻是個大夫,救死扶傷辦不到,隻能救自己一把。”
趙異低聲道:“過去朕待你不薄,你想個法子,讓小憐喝上一碗絕育藥。”
太醫微微搖了搖頭:“害人的事,微臣也辦不到。”
趙異笑:“害人?
“當初我真該把晏哥和小啞巴都掐死。把我爹也掐死,再把我自個兒殺了。省得受到如此的侮辱。”
太醫左右看了看,士兵都站門口,離得很遠。
太醫啞著聲音,幾乎都氣音了:“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陛下,活著才有變數。”
太醫收拾藥箱離開了,等會兒熬好藥再端過來。
趙異坐在寬椅上,一頭的紗布,他似乎什麼也沒想,隻是沉默著。
趙岑害怕地走過來,在趙異腦袋旁吹了吹,說吹吹就不疼了,吹吹就把病都吹走,吹到壞人身上去。
趙異笑:“爹,我就是那個壞人,吹來吹去,還是落到朕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