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醫生同意, 度過觀察期,沈泉傍晚出院,回到半山彆墅。
沈涵穿著hello kitty圍裙, 戴著套袖,頭上還係塊粉紅手絹, 在沈泉房間進進出出, 阿姨們圍在門口笑得直不起腰。
看見沈泉被攙扶上來, 他抖著雞毛撣子說:“二少,被窩兒我都給你暖好了。”
沈泉低落情緒,瞬間被撞飛,啞著嗓子回:“你彆睡我床。”
房間裡被褥都是新的,蓬鬆柔軟, 床頭亮著睡眠燈,看上去非常溫馨。
八哥藏在枕頭縫裡,看見沈泉鑽出來,一蹦一蹦跳到床邊, 豆豆眼盯著他瞧。
沈泉一雙手弄得慘不忍睹,包成了木乃伊, 隻能用胳膊圈住她,臉埋進軟綿綿、暖呼呼的毛毛裡。
那一刻,他才覺得自己徹底活過來。
終於回到家了, 真好!
管家叫廚房做了好多沈泉愛吃的飯菜,還有甜點和水果。
小小床邊桌擺得滿滿當當, 八哥聞見香味, 前爪搭在桌邊,呼嚕呼嚕抖著胡子。
沈懸換了身居家服,慢吞吞走進房間。
迎麵就見沈涵給沈泉喂飯, 場麵相當邋遢。
沈泉舉著木乃伊爪子,嘴角有細小裂口,不敢張大。
偏偏沈涵是個沒耐心的,瓷勺連菜帶湯,壓瓷實了,滿滿一勺,給他二哥炫嘴裡,另一隻手迅速抽出餐巾紙塞進領口。
他那張破嘴也沒嫌著:“就吃這點鳥食兒,看給你瘦的,側著跟本兒跟掛曆似的。”
八哥不樂意,從沈泉懷裡的鯊魚身上跳下來,一米加速準備撞死他!
“沈涵!”沈懸趕緊叫停,感覺再晚幾秒,他能炫死他二哥!
沈涵回頭,舉著勺子:“欸,這呢,大哥怎麼了?”
沈泉嘴角滿是湯汁,舉著兩隻受傷的爪子,嘴裡嗦著根兒菜心,跟八哥長得一模一樣。
沈懸攆走沒心沒肺的沈涵,坐到床邊,八哥乖巧跳上來,變成兔兔毯給他暖腿。
他用消毒濕巾擦手,再用紙巾、濕巾,把桌子、碗盤邊緣都擦乾淨。
潔癖強迫症,看見沈涵搞得垃圾堆,都得崩潰!
“你是狗嗎?啊?喂個飯搞這麼臟?”沈懸無語。
沈涵委屈巴巴:“也沒有啊。”
沈泉終於將滿嘴菜、丸子咽下去,差點被噎死:“大哥,我、我能自己吃。”
說著就拿木乃伊手,去接碗筷。
“張嘴。”沈懸閃開他,盛一小塊竹蓀,連半勺湯喂到他嘴邊。
剛夠一口的分量,沈泉終於從狼狽中解脫,微張嘴就能全部吃掉。
沈懸進餐禮儀很好,盤碗勺筷,都不會發出很大動靜,從容安靜。
兄弟二人保持著無言默契,沉默喂飯、吃飯。
八哥無聊抬頭,張大嘴,囂張地打了個哈欠。
吃著吃著,沈泉頭越來越低,手指上有藥不敢碰臉,隻能任淚水滴在餐桌上。
沈懸端著碗,停下喂飯動作。
沈泉知道大哥不喜歡他哭,連忙用手臂蹭掉下巴上的淚珠。
像巢穴裡的小家雀,閉眼張嘴。
他沒能迎來飯,大哥溫暖乾燥的大手,落在他頭頂。
“彆逞強,你還小可以哭的。”沈懸聲音很低,像是悄悄說給他聽。
沈泉移到他身邊,頭埋在他肩膀上,悄無聲息地哭著。
他記得之前,自己莽撞、倔強,不顧一切要撞南牆。
大哥每次都提醒,要他記得成年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
而當他曆經委屈,受儘折磨,撞得頭破血流,灰頭土臉爬回家時。
大哥卻告訴他:你還小,你可以哭的,天塌了還有大哥呢。
他是有多鬼迷心竅,才會一直一直與大哥做對啊!
“哥,嗚嗚嗚……”沈泉的眼淚,完全是羞愧難當。
沈懸歎氣:“你沒擦嘴,我新換的衣服,唉。”
“啊?!!”沈泉向後彈射,馬上拿胳膊去蹭嘴。
沈懸覺得,沈泉最可愛的地方就是真誠,包括說服鵬達,還有去KK為宋回換實習名額。
他打動不了宋回這種畜生,但打動了很多業內人士。
“沈泉,後天你要跟我去一趟亞盛。”沈懸收起悠閒,轉而就是冷酷無情。
沈泉下意識想拒絕,逃避,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裡,是他的老毛病。
“你將代表沈家,出任亞盛資管的董事。”沈懸穿著柔軟的居家服,腿上躺著一灘兔子,也絲毫不影響,他是一麵銅牆鐵壁。
沈泉一整個大懵逼:“我我我……行嗎?”
“不行……”沈懸垂目,擼著八哥。
沈泉長出口氣。
接著就聽他大哥,大喘氣地說出下一句:“不行,也得行!”
沈懸手落在他肩膀上:“我可以給你善後,但不能替你收場。你受的委屈,那些偷偷的欺騙,靜靜的隱瞞;那些歹毒的心思,肆無忌憚的玩弄,都要自己去麵對。給一切親手畫上句號,你才會徹底從這段黑暗裡解脫。”
沈泉的眼神,從躲閃變得堅定,點了點頭。
沈懸用一根手指,撥拉過來弟弟的下巴:“不要信什麼對不起,你要讓他和你一樣痛苦,這才叫道歉。”
沈泉望著他,下定決心地咬住下唇:“大哥,我明白的。”
“小泉,你要記得。人生的目標不是愛情,而是快樂,不快樂的愛情就是狗屁!”他像拍八哥似的,拍著沈泉背心,“愛自己,比愛整個世界都重要。”
沈泉的世界,在這一刻豁然開朗,像封閉、偏僻的山穀,突然敞開,春暖花開。
……
回到溫暖舒適的彆墅,受到家中萬千寵愛,沈泉緊繃灰暗的精神很快修複。
他情緒好,吃得好,有八哥相伴,有大哥疼愛,抵抗力回升,拖著的感冒明顯好轉。
當然,要除過傻狗一樣的沈涵,他還是那麼的氣人,氣死人!
第二天晚上,阿坤過來告訴他,準備明天早上跟大哥去亞盛。
沈泉和沈八哥神同步,伸著爪子,兔臉懵逼。
他踹開沈涵房間大門,八哥衝進去跳在沈涵臉上,沈泉一個鎖喉將人拖走。
可憐沈涵,正在跟辣舞主播撩騷,毫無形象被兔子跳臉,又怕傷到沈泉,隻能鬼哭狼嚎在地毯上摩擦。
回到屋裡,沈泉指揮八哥撞開衣櫃門,讓沈涵幫他挑選明天的正裝。
沈涵抱臂看了一圈,“嘶~”了口涼氣兒。
沈泉還是學生,又比較宅,社會活動少,僅有的西裝不是參加婚禮的,就是參加葬禮的,出席商務場合,怎麼穿都有點彆扭。
好在兩人身形差不多,飛奔回沈涵的衣帽間。
可惜,沈涵的審美,又狂野又原始,那些印染大波斯菊、玫瑰,和叉開到咯吱窩的另類西裝,穿上大概率會被大哥當場槍斃五分鐘。
好容易找到一套,不那麼騷包的。
西裝外套還算合身,褲子就怎麼穿怎麼鬆垮。
沈涵低頭,摸著下巴思索:“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嗎?”
沈泉現在隻有指尖、手腕用藥纏著,手指活動不受限,勉強提著褲子,一臉懵逼。
沈涵臭不要臉地比劃:“我的,鴕鳥。你,蜂鳥。”
“啊!!!沈涵,我要撞死你!”沈泉瘋了。
然後兩人徹底忘記正事,又物理上打成一片。
沈泉手那樣,沈涵基本是不敢還手的,很快被臉朝地壓地毯上。
沈泉一隻腿跪壓在他背上,八哥騎在他腦袋上,正義的二打一!
“沈八哥!我警告你,趕緊從我頭上下去!否則我叫沈絕美來對付你!”沈涵扭頭,眼旁就是八哥的jiojio,氣得吐血。
兩人鬨完,也不得不麵對現實,沈泉隻能提著西裝褲,跟大哥去亞盛。
沈泉戰戰兢兢睡覺,整晚噩夢連連看。
一會是褲子裡飛出隻蜂鳥,一會是長著鴕鳥頭的沈涵,咩哈哈怪叫著,在後麵追他。
然後,咕嚓一下,天就亮了。
沈泉望著那套西裝,喃喃自語:“苦瓜都比我命甜。”
他硬著頭皮,穿著不太合身的西裝褲,來到客廳。
沈懸正在吃早飯,手邊放著ipad,方便翻看市場新聞。
家裡早飯大多數時候,隻有沈泉陪他。
沈涵是隻懶狗,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早餐在下午一點。
沈瑜在外省住校,野慣了,三四個月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
“大哥。”沈泉走下樓梯,手足無措站在沈懸麵前。
沈懸抬頭,眼神自下而上打量他:“沈涵的西裝吧,難得是正常的。”
“大哥,能不能等我訂一套正裝,再去呢?”沈泉小心翼翼提議。
他以前給宋回訂過好幾套西裝,還真是一點正經兒東西都沒為自己置辦過。
“阿坤。”沈懸喊一聲。
阿坤提著帶防塵袋的西裝進來:“二少,定製來不及,這套是沈先生昨天親自挑的成衣。”
“去試試。”沈懸擦手。
沈泉漂亮的大眼睛,閃著感動的光:“謝謝大哥。”
他很快換好,藍灰色跳暗線細格西裝三件套,尺碼嚴絲合縫,緞背馬甲裹著襯衫,將腰身修飾的格外優秀。
襯衫不是溫莎領,而是線條柔和的伊頓領,更適合年輕、溫和的人。
隻是領帶,沈泉打得不是很規整。
沈懸翹著腿,雙手交叉擱在桌上:“還不錯。”
緊接著,他起身走到沈泉麵前,拉出領帶,拆掉:“窄領,不能用溫莎結。”
柔軟絲滑的領帶,攀纏著他蒼白手指,指骨修長,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見。
行雲流水般,一個酒窩特彆漂亮的王子結打完。
沈懸手指掐住結底,用力往上抽緊。
“大哥,有點勒。”沈泉感覺自己像隻被勒緊脖子的尖叫雞。
沈懸白他一眼:“忍著,習慣就好。”
他退開,又看了看,總覺得哪裡有問題?
然後從配飾盤裡,撿起一副銀絲半框眼鏡:“戴上。”
沈泉是近視眼,卻不喜歡戴眼鏡,一般都戴隱形。
這是一副質地非常好的平光保護眼鏡,大小適中,量輕舒適。
阿坤眼睜睜看著,沈泉整個人氣質發生翻天覆地變化。
沈泉臉上長得最好看,卻有點幼態的,就是那雙杏仁眼,溫良乖順。
金屬質地窄邊眼鏡,可以從視覺上拉長眼型,溫和依舊,卻增添了一點點不好惹的腹黑。
“就這樣,很好。”沈懸滿意,側身交代阿坤,“備車吧。”
沈泉跟著大哥出門,在門口穿衣鏡前再度停下腳步。
血緣真是很奇妙,他們四兄弟,一母所出,長相性格各有特點。
大哥精致沉穩,沈涵硬朗恣意,沈瑜俊俏孤傲。
而他從小就是最乖巧聽話,最不起眼,形同透明人的那一個。
現在,他穿戴整齊,透過鏡子,居然與大哥有幾分相像。
起碼肩並肩走出去,會被人猜測是兄弟的程度。
這是沈泉從未感受到的玄妙悸動。
澎湃著一種虛妄追求,也許有一天,他也會像大哥一樣優秀。
……
沈懸對豪車沒感情,出入從不指定座駕,有什麼坐什麼。
今天卻要求用頂級豪華的齊柏林,前後助理、保鏢奔馳隨行。
黑色齊柏林,油亮如新,駛下蕭瑟半山,開上主乾道,眾車避讓,畢竟擦掉點漆得賣腎。
亞盛專梯接待沈懸,從車庫直入董事長辦公室,具有極高私密性。
此時,宋回還春風得意,敲定資管合同,準備提交法務,彭雪薇還在忙著小組開會。
一切像極了暴風雨前夕,晴空萬裡。
梁洛熟悉沈懸手段,不下做但狠毒,於是他直接召開臨時董事會。
董事未注冊披露,合規瑕疵,卻沒人敢說話。
因為答案心知肚明——你可以滾!
沈懸很謙虛,沒馬上讓董事長卷鋪蓋滾蛋,而是讓沈泉先以董事身份學習。
沈懸也很無理,直接公布對鵬達項目的調查結果:宋回、彭雪薇,涉嫌職務違法,已報警;並對二人給公司造成的不良影響,發起民事訴訟;三方啟動檢查,倒推三年,嚴厲查處,員工與掮客勾結,吃利率回點的項目。
全場雅雀無聲,隻想回家買塊風水寶地,多蓋點土。
沈懸的眼神,從一張張各懷鬼胎的臉上掃過去:“今天認識諸位,是一件幸事,希望不會令我失望。”
各路董事、高管,冷汗淋漓,大氣兒都不敢喘,紛紛點頭應和。
“一會召開全體員工大會,由董事沈泉宣布,對宋回、彭雪薇的處理結果。”沈懸靠進椅子裡,“我的話講完了,有什麼意見可以提。”
提個燈籠!在座的哪裡有乾淨貨色,隻想提桶跑路!
除過集團那次逼宮股東大會,這是沈泉第二次,看見大哥處理工作。
那種狠戾、霸氣,混合著遊刃有餘,和閱儘千帆的胸有成竹。
好像這世界上,沒有他辦不成的事。
綜合辦讓所有人停下手頭工作,集中在大會議室等候通知。
大家都在好奇猜測,到底什麼事這麼緊急,老貔貅們錢都不賺了?
隻有宋回、彭雪薇心懷叵測,一點風吹草動就極度敏感。
彭雪薇撫著胸口,緊張得有點喘不上氣:“宋回,你說不會是……咱們出事了吧?”
“不會。”宋回臉色冷得像要吃人,“經偵要抓人,都不會大張旗鼓。我聽說,公司有人事變動。”
彭雪薇麵色稍霽,還是忐忑:“你說沈泉不會真跳樓了吧?我可聽說那天晚上警察都過去了。”
“警察過去能怎麼樣?”宋回凶狠地說,“他要借錢,我沒有,於是找你溝通高利貸給他,這有什麼錯嗎?”
彭雪薇眨眨眼,還真是,自始至終宋回都讓她與高利貸溝通時說:幫沈泉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