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激動的是對那人的反擊,亦是對這個世界的挑釁。隻是意外的是,挑釁成功了,周敬堯竟然隱瞞了下來。
然而,進了一步,心有躊躇,謝安一退再退。
你退什麼呢?你逃什麼呢?這能得到什麼呢?
謝安下意識的逃跑,她唯恐自己被從未接觸過的,名為愛的情感,被那男人的花言巧語,溫柔鄉迷了心智。還記得那晚他灼熱的呼吸灑在頭頂,謝安從未與人如此親密無間過,她從下了床退到外間,後麵都不見那人,到如今跑到水村,是掙紮,也是落荒而逃。
這是一場無聲的戰役,屬於她和周敬堯的,也是屬於她和這個世界的。然而開戰的號角將將吹響,謝安就幾乎舉白旗投降了。
是的,敵我懸殊,但她就要逃嗎?
不!
任何一句反抗的話都是進攻,任何一個反擊的動作都是勝利,哪怕下一刻就失敗,那也是敗在敵方的疆土上。唯有撤退,你退一步,他人進一步,你敗在逃亡的途中,也隻是徒增了他人的領土!
漆黑沸騰的藥翻滾著冒開,謝安等它接續熬了片刻,才拿了陶碗乘了半碗出來。
天氣寒冷,稍涼了一點她才拿著小勺,端著碗進了阿大的房間,麗娘正在床前守著。阿大正迷糊昏睡著,麗娘輕輕拍了他的臉頰,將他從床上扶了起來。
阿大並不嬌氣,他連謝安帶來的勺子都沒有用,就著母親的手,他咕咚咕咚就喝下去那一碗漆黑的藥,孩子的臉都被苦得皺到了一起。
等他喝完,謝安接過碗放去了廚房。
又是夜晚,兩個孩子都睡著了,堂屋中的麗娘今日也是心力憔悴,但她還沒有休息。阿大額頭上的滾燙褪去了一點,但她也不想睡,在堂屋中收收撿撿,等會兒她還要再去看一下阿大。
謝安洗漱好後,摸著黑到了堂屋來,隻有這裡還有麗娘燃著的一點燭火。
麗娘見她進屋後,疑惑的問道:“你還不睡啊?”一邊就走了過來,兩個人坐到了平日裡吃飯的桌子旁。
謝安看著眼前這個院裡院外勞累的婦人,說出自己想了一日的話:“麗娘,我這兩日恐怕就要離開了。”
謝安不準備逃了,她不要這樣隱姓埋名的過日子了,不要連想去城中請個大夫抓個藥都要猶豫不決。她這兩日便離開水村,若出去無甚大事,那就好好在這個世界過自己的普通的生活,倒時她再來看如何幫助麗娘她們。
若外麵仍是天羅地網,那車到山前必有路,也到時再看吧。既都不怕流離了,還怕什麼周敬堯呢?
到此,謝安想了想,從懷裡掏了東西出來,說了自己的打算,“麗娘,這是一些銀錢,不多,但你收著。你獨自帶著阿大小花她們總會用的著的。我此番離開有事兒,如果以後還有機會的話,我會回來看你們的。”
這話與謝安來時飄渺的狀態截然不同,她仿佛決定了甚麼一般,這般的堅定。麗娘狐疑的看著謝安,手上沒有動作,她道:“秦忘,你不是願意留在水村了嗎?怎麼突然要走?”
其中緣由和掙紮,謝安不想說,也無從說起,她隻是拉過了麗娘的手,把銀錢放到了對方手中,然後道:“麗娘,你拿著吧,是,我是願意的,你很好,阿大和小花,洪嬸她們都好,但如今我有事,我不能就這般留在這裡。”謝安也不想承諾一些看不見影子的事兒。
這話說的,麗娘自己本也算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如今這般,她看著謝安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隻默默地應了。
謝安道了離意便回房,麗娘靜靜地目視她出了堂屋,握了握掌心中的銀錢,最後又去了阿大房中。
幸好,第二日的時候,阿大的病就退下去不少。
此番定了要走,卻並不急於一時。謝安收拾好了包袱,又獨自沿著村中和後山漫步了一番。同樣的路,彼時憂慮,今時開闊,她仿佛呼吸到了屬於前世的自由的空氣。
等吃了午膳再走吧!
這邊按部就章,蓉城裡,周敬堯又接到了水村的來信。
信裡的內容看的他眉頭直跳,兩三下看完後,他隱含著怒氣對著身旁的陸訓開口道:“昨夜兩人夜談!今早整理行裝!夜談?夜談什麼?整理行裝是作何?她又要跑!!“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口的。
陸訓看著前方暴怒的主子,不是第一次見,這次已然不帶什麼惶恐了。雖然知道對方應該隻是自言自問,但還是不免為水村的那邊人解釋道:”主子,謝安也是樓裡的,雖然那邊的人窺探技藝高超,但靠太近,恐被,恐被秋月姑娘發現。“陸訓好險沒想到如何稱呼數次點燃主子情緒的謝安。
“她整理行裝,莫不是你安排過去的人被發現了?!”聽見陸訓回話,周敬堯淩厲的眼神唰的一下看過去。
陸訓不曾想,黴頭還是觸到了自己身上,他騰地一下單膝跪倒地上,抱拳道::主子,這萬不可能!那人窺探之能,即便是我,也難以察覺。更何況,為了以防萬一,他一直未曾近近接觸過麗娘小院!”
總督大人隻是被謝安又要逃離的動作激怒了而已,他冷靜了一番,對著陸訓道:“起來,去點幾個人,隨爺立即快馬出發水村!”
周敬堯本還想猶豫幾日的,因為他還在想見了那女人後應該擺出何種態度來,如今,卻是刻不容緩了。
再晚走片刻,他都怕那女人又去了什麼荒山野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