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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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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竹子帶回山洞,江言挑出十餘根,每根間隔距離,在上方的竹身鑿出呈長方形的口子。
沒有專業的刀具,用燧石鑿木頭的活兒江言始終做得不太順手,沒那個勁和經驗。
他見過林卡,林卡用燧石峰口鑿木材,幾下就能打磨出來,手勁和經驗是江言再苦練幾年都比不上的,這也是獸人體質上占據的優越。
他一個活了二十年出頭的人,跟活了至少兩百年的獸人沒法比。
不過江言並不為此感到氣餒,凡事量力而為,自己做不好的,可以讓旁邊的人幫忙嘛。
他笑了笑,喊:“撒特德,過來幫我割竹子。”
山洞並非他一個人居住,既然是兩個人,那就意味著要互相扶持。
撒特德拎了碗熱過的水出來,遞給江言。
他莞爾,把水碰到唇邊喝了,下意識沿著唇反複舔了幾下。
撒特德看著他,江言反問:“怎麼了?你也要喝水?”
撒特德沉默。
江言拿起在竹子,指著上麵勉強鑿出的口子,笑容染了幾分難為情。
“幫我把這一堆竹子每根都鑿六七個這樣的長方形口子,我的力氣鑿不動。”
撒特德接過燧石,照著江言鑿開的口,對準他指示的地方,用峰口剜入竹身。
撒特德的力氣非常大,江言想起自己鑿十幾下才勉強挖出缺口,反觀對方,峰口剜一下,就剜出一層,就跟挖豆腐似的。
他攤開仍然泛紅的手心看,輕聲歎氣。
撒特德挖好一截空口,大掌覆上江言手心,把他兩隻手包攏起來。
“言。”
江言觸摸撒特德的骨節分明的手指,腕骨,一邊打量,一邊感慨:“的確很有力量。”
撒特德:“……”
他壓著不停滑動的喉結,十指連著心,沉默地任由江言摸著他的手指玩了會兒,心口無端湧起難言而滾燙的熱潮。
他掌心反過來一收,隻能緊緊包住江言的手不放。
彼此對視,江言率先移開視線。
氣氛太奇怪了,很微妙。
他清了清嗓子:“你還乾不乾活了?”
撒特德點頭,繼續挖竹子。
挖好竹子,撒特德本該外出巡視部落了,還沒離開,遠遠地跑來兩個獸人。
“撒特德,族長、族長叫你過去管一管!”
“阿修和阿多打起來了,我們拉都拉不住。”
阿修和阿多是部落裡最為強壯的那一批獸人,力量不小。蛇族內部一向團結,很少發生過內鬥,這次兩個獸人打起來,皆是為了追求雌獸的事。
“族長帶著阿爾他們拉都拉不住,阿修阿多還把木場上好多東西都打壞了,見勢頭不對,族長這才喊你過去製止。”
江言疑惑:“那麼嚴重?”
不是說雄獸們甘心與同一個雌獸繁衍,彼此不會吃醋麼?看來並非如此,但凡擁有主觀意識的,不管人還是動物,都不能摒棄私心,摒棄占有欲吧。
他拉起撒特德:“快過去看看吧,萬一有獸人受傷就不好了。”
趕到部落中間的木場,就如獸人所說,許多累堆的木頭飛得到處都是。
獸人圍了一圈,都在勸說,可除了阿爾阿默他們帶著幾個獸人阻攔以外,族長並未讓其他獸人摻和,避免誤傷。
阿修和阿多已經打急了眼,江言看著那兩條纏鬥在一起的蛇尾,被攪碎的木塊再次像雨一樣嘩啦啦散開。
撒特德把江言帶到一顆樹乾後:“言,站好。”
江言點頭:“我會注意的,你過去吧。”
頓了頓,又叮囑:“自己也要小心。”
畢竟兩條打紅眼的大蛇看起來相當不好惹。
很快,江言的預判錯誤。
撒特德直接加入戰局,約十五米的巨蟒比兩條大蛇加起來還要龐大巨長,墨色的長尾直接把兩條大蛇緊緊絞在一起。
砰地一聲,被絞起來的蛇猛地被巨蟒往粗壯的樹乾上重重砸去,四周劇烈地震了震。
樹乾被撞斷了,地麵砸出個長坑,兩條被砸的大蛇陷在坑裡,似乎有些昏了過去。
瞬間飛起的塵土就如雨水簌簌飄落,江言捂著口鼻,繼續默默圍觀。
過了幾瞬,陷入短暫昏迷的兩條大蛇被巨蟒這一砸,慢慢恢複幾分清醒。
巨蟒微微壓低頭顱,朝大蛇們發出嘶的一聲。
即使江言不是蛇族獸人,此時也能深刻感受到撒特德釋放的威脅和壓迫。
兩條大蛇從喪失理智的打鬥中清醒,恢複獸人形態。他們對上族長投來的責備眼神,族長神色含著隱隱怒氣,最終忍了忍,沒當著族人的麵訓斥阿修和阿多。
族長冷道:“跟我去蛇台領罰。”
兩個強壯的獸人紛紛低下頭,羞愧不已,沒有半句狡辯地跟了過去。
鬨劇結束,其餘獸人們漸漸散開。
阿爾和阿默帶著另外幾個獸人收拾場地,撒特德阻完架,還要去巡視部落。
江言目送他:“你去忙吧,我也要回去。”
撒特德朝他很輕地點頭,往南的方向離開,江言望著消失在樹叢下的背影,趕回山洞擴充圈養禽/獸的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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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右邊是一塊延展下去的空地,地麵隆起些亂石矮坡,再遠點,被樹叢呈弧形包圍著,偶爾落下些山鳥在空地上啄蟲子吃,或停下幾隻小型禽獸往就近的水源喝水,極少有其他野獸打擾此地。
江言把棚子往右邊擴展,畫了個圈,竹子沿圈穩固插/入。堆得小山似的竹消耗過半,圍完棚,江言拖來幾捆藤蔓,繞著竹子橫向編穿,就像罩在外圈的一層網。
他去了一趟木廠,阿爾還在處理場地,瞧見他,忙迎了過來。
江言問:“我能搬一捆曬乾的長枝回去麼?”
阿爾道:“可以。”
眼下已經過了冬季,春季回暖,獸人不再需要經常烤火取暖,所以木場裡囤積的木材足夠用完這個春天,江言多搬幾捆都沒問題。
江言道謝,隻搬走一捆曬乾的長樹枝。
阿爾望著小雌獸被那麼大捆木枝壓背,撓了撓頭,追上去,道:“我來搬。”
江言微笑拒絕:“不礙事,我還搬得動。”
他雖然沒有部落裡的雌獸強健,可搬一捆木枝還是有力氣的,頂多喘了點。
回到搭建起來的棚子外,江言滿臉通紅,汗珠沿鼻翼滾滾滑落,落發都是濕的。
他踩著繩梯上去喝水,吃了個果子充饑,繼續回到底下乾活。
搬回來的木枝以傘骨的形狀搭在棚上,做個遮雨的頂,交叉處用藤蔓擰成繩綁嚴實,推了推,紮得還算牢固。
江言又拿起燧石去割草,約莫人高的草叢,割了一大片,分成十餘捆用藤蔓綁好,再把這些成捆的草置在傘骨狀的木枝上,嚴密無縫的圍成一圈。
遮雨的草棚蓋了一半,另一半露空,飼養禽/獸的棚子初步完成。
江言手心火辣辣的,割草的時候被草葉弄傷,虎口和指縫多了幾道血口子,還有細細的血珠子往外冒。
他皺眉,準備打些清水處理傷口。剛爬回平台,撒特德也回來了。
日暮的光將男人的影子拖得很長,陰影擋在正在用水衝手的江言身上。
他蹲下仰頭,望著逆光的身影,下一瞬,手落入兩隻大掌中。
撒特德盯著殘留的血絲,低下頭。
微涼柔軟的觸感襲上江言手指,滲血的口子統統被撒特德用舌尖舔了一遍。
江言:“……”
他試圖抽手,乾巴巴道:“我沒事,不用這樣。”
撒特德放開他時,江言兩隻手燙得要命,這會兒找不出話緩解內心的窘迫,低著頭跑去準備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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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星空閃爍,江言熬了肉湯,再用采集回來的螞蚱草做涼拌菜,酸酸滑滑的,加點辣辣菜和蒜攪拌幾下,口感不錯。
吃飽喝足,他燒水泡了會兒身子。洗乾淨後他拿了兩個果子,坐在平台的石頭上望著頭頂的星河發呆。
江言今日忙著做大棚,幾時疲累地靠在石塊旁睡著也不知。撒特德輕輕抱起他,拿起還沒吃完的果子,再將懷裡的人往床上送回。
留著蛇尾的時候撒特德喜歡用尾纏著江言,他曲起長腿照著蛇尾的姿勢纏上對方,不久,跟點了兩根燒火棍似的。
撒特德抱緊江言溫軟的身,立得難受。
他目光閃過掙紮,瞥見埋在懷裡安然美好的臉龐,忍了忍,沒把人弄醒,就是臉色頗為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