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一次聽到有人堅定的說選擇他們,雌獸眼眶無名酸澀,心臟很熱。
原來這就是被堅定保護的感受?
他們茫然對視,都在彼此眼裡看到閃爍的濕意。
很久都沒有雌獸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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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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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僵持許久,江言徑直搬起柴火,站在灶台旁邊燒了熱水,把豬腿燙過一遍,之後坐下處理豬毛。
雌獸們圍著阿喬說了會兒話,剝開水煮雞蛋給他吃。
半晌過後,幾道視線小心翼翼地落在江言身上。
“言,我幫你清理豬腿。”
“言,你還在生我們的氣嗎?”
江言道:“沒生氣。”
事後想想,他其實不怪獸人們的反應,數年來他們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時代就是如此。
可想明白歸想明白,他就是有點覺得悲哀和無能為力,憑他一個人,作為異世裡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塵,蜉蝣怎麼可能撼樹?
縱使有再多想法,他無法做出任何改變?
江言歎氣,望著阿喬越發消瘦的臉龐,道:“孕期最注重營養的攝入,一味吃肉不可取,我給你們做一份飲食計劃表,雖然有些麻煩,但對身子好。不會弄的,我教你們,或者等有空的話,我給你做。”
阿喬甩了甩尾巴,眼睛裡仍然瑩著亮光,用力點頭。
“好,我學。”
江言從灶頭底下取了塊木炭,稍一思忖,寫下幾道菜名。
怕獸人看不明白,乾脆畫了對應的圖案,邊畫邊跟他們解釋。
有些菜是他已經教過的,有些沒教。
雌獸們跟江言接觸大半年,學過一些現代菜式的做法後,如今學起來的速度已經快許多了。
江言看著阿喬:“有空閒,就讓武跟著學,他是你的雄獸,既然要過日子,就得替你分擔,不管遇到什麼事,兩人一起使力,而非單單靠自己。”
這是江言的理念,他認為伴侶就得互相扶持,不管大事小事,彼此參與進來,意義就不同了。
阿喬連連點頭,心想:言真的很好,教會他們那麼多東西。
旁邊的雌獸問:“言,當時……你是怎麼救回阿喬的呢?”
至今回憶起來,他們都覺得不可思議,不敢相信言居然能讓阿喬起死回生,連祭司都做不到的事情,言卻做到了。
江言解釋:“那是一種急救措施,像阿喬類似的情況,短世間內可以用心肺複蘇法爭取活命的機會。”
江言認為獸人們很有必要學習一些急救措施的手段,他道:“若午後大夥兒都有時間,把他們聚集起來,隻要是我會的都教給你們。”
日頭漸漸升至頭頂,等江言把豬骨大豆湯熬好,雌獸們把留在部落裡的獸人全部召集在山洞下方的空地。
聞聲,江言從平台往外探頭,沒想到來了那麼多獸人。
阿嵐道:“言,昨日你救回阿喬的事,部落裡全部傳開了。”
獸人認為江言能讓阿喬起死回生的本事太厲害,一聽他要將那麼厲害的法子教給他們,各個都放下手裡的活兒趕來學。
連祭司和族長都來了,站在人群麵前,等江言開口。
被那麼雙眼睛注視,江言掩唇清了清嗓子:“廢話不多說,接下去教的幾種辦法可以應對各類突發情況。”
他的視線轉向阿堯:“我需要你配合我演示一下。”
阿堯甩甩尾巴,很快來到江言麵前。
江言教給獸人們急救的辦法,大致分為四種。
心肺複蘇法,骨折固定法,海姆立克急救法,止血包紮法。
過去在犀角村生活的二十年裡,村子閉塞,附近的小診所並不是每日都開。
加上留守的高齡老人和小孩子越來越多,有時遇到老人喘不上氣,或者小孩子吃東西卡住喉嚨,短世間內隻能跟身邊的人求助。
所以不管老的還是年輕的,多少都學了一兩種急救的法子。假如真的遇到什麼意外,儘量爭取更多送去醫院的時間。
這些急救措施有的從網上視頻教程裡學,有時候則是遇到縣醫院組織醫護人員到村裡做義診,醫院人員現場一套一套教他們的。
江言回憶了一下自己所學,將遇到的緊急情況,需要注意的細節,以及可以運用那種急救方式都詳細說明。
有了阿堯的認真配合,江言幾種急救措施演示下來,還算順利。
他選了幾個獸人上來臨時演示,尤其是祭司,江言看著伊修把四套急救方式認認真真做了一遍,有哪裡做得不到位或者需要注意的地方,再次指出,詳細說明。
伊修恍悟:“原來要這樣做。”
江言點頭,又向獸人們解釋:“這些急救措施並非萬能的,不一定能把人救回來。可如果我們不救,那就意味著半分希望都沒有。”
青年的語氣依舊溫和,卻比往日多了份堅定而沉重的力量。
“大家可以在同族被欺負時挺身而出,為什麼不能在族人陷於生死關頭時再堅持一把?想要走得長遠,就不要輕易地做出割舍與放棄。無論是誰,或老或幼,他們都是同等的夥伴,我們一起生活那麼久,都有感情了吧。不拋棄,不放棄每一個族人,才是部落延續,是我們活下去的意義。”
江言的聲音猶如清風,拂進每個獸人的內心。
昨日催促著祭司取出幼蛇的獸人紛紛無言,目光落在那個最弱小,卻比陽光還要耀眼的雌獸身上。
站在角落裡的林卡第一個出聲,他啞聲道:“言說得好。”
林卡甚至在想,假如言能更早些出現在部落就好了,當時有言在的話,他的雌獸或許就不會死。
至少言會堅定地選擇救他的雌獸。
林卡在部落裡渾噩顛倒地過了這麼些年,對族人不是沒有過怨恨。
恨他們要在雌獸和幼獸之間二選一,更恨自己當時因為那些聲音而有了遲疑。
若他堅定一點維護自己的雌獸,對方也許還有機會活下來的。
要說恨,他更恨自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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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江言從阿喬的山洞離開,甫一轉身,就在落日的餘光裡看見來接他的男人。
撒特德把他牽起來,江言主動開口,帶了點自嘲的口吻,道:“今日我可在部落裡出儘了風頭。”
撒特德在來的路上就聽說了。
一如既往,他低沉開口:“言很好。”
江言問:“撒特德,你不覺得我自私嗎?”
撒特德搖頭,掌心撫平青年被風吹亂的頭發。
換作是他,他也會選擇言。
過去他不懂,可昨日看見族人們放棄阿喬,再看到言的堅持,他忽然明白了。
江言望著地上影子,悶悶道:“你就會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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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江言怎麼都不得勁,清爽的風吹不散滯留在他心裡的煩悶,往日看不夠的銀河星空,在他眼中都暗淡了很多,失去欣賞的興致。
許是為了找到一個情緒的宣泄口,江言主動坐在撒特德懷裡,吻住那張薄唇。
迎上男人晃動的淺色瞳孔,他用力吮了吮唇,一個吻,立刻讓對方緊繃的麵孔抽動,失控。
他啞聲道:“就算重一點也沒係。”
山洞裡的氣息太混亂,佩奇早就被趕了出去。
青年的臉頰和脖頸都汗淋淋的,他緊緊抱住男人的脖子。
就像乾涸的土地,等待即將澆灌的熱浪。
撒特德這時候卻緩緩放開他,江言抬起紅得滴水的臉,疑惑。
“為什麼,我又不會懷……”
他忽然止聲,看著撒特德脖子上青脈抽了片刻,隨即與對方一起出神地望著地麵。
“撒特德……”
撒特德重新抱起他,避開地上堆積的臟東西。
江言環住男人的脖子,啞聲問:“為什麼啊。”
撒特德搖頭。
江言氣悶,張嘴咬住對方紅透的耳朵。
“你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