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願世界和平(1 / 2)

美人欺君 獺祭魚魚魚 8941 字 5個月前

收到了燕燕的小護符,煙年心情舒暢了整日。

晚間,葉敘川照例來找她,煙年哼著歌兒為他除下外衫,談笑間眉眼彎彎,如東風收儘一春的翠綠,婉婉吹上眉山。

葉敘川問:“何事令你快意了?”

煙年笑答:“乞巧近了,想著填一曲新詞,唱予大人聽呢。”

“便沒有你不會的技藝。”葉敘川漫不經心地誇讚。

“都是些小巧罷了,上不得台麵。”

煙年自謙,隨即話鋒一轉:“大人為國為民,鞠躬儘瘁,通宵達旦,才令人佩服呢。”

葉敘川瞥她一眼:“我通宵達旦都在做什麼,外人不知,你卻不知?”

煙年一窘:“……這……想必大人龍精虎猛,非比尋常,區區熬上幾夜,也不礙公事吧。”

葉敘川憑桌飲茶,末了以手撐額,閉上了眼,淡淡道:“礙了。”

煙年整理衣物的動作一頓。

這個男人極少流露出疲態,今日究竟發生了何事,讓他如此頭疼?

想起燕燕上回所說,燕雲邊關正募兵買馬,關閉榷場,似乎在邊塞還出現了內監的麵孔,這可都是葉敘川作為樞密使的所轄之事,他可是在為這些事憂煩?

能令權傾朝野的葉敘川憂煩……

煙年目光驟然凝重,隱隱察覺其中必有爭鬥,且萬分棘手。

要想個法子,讓他主動對她傾訴……

她輕手輕腳靠近葉敘川,柔聲道:“大人累了,煙年為大人按按身子?”

葉敘川隻略閉了閉眼,很快就重新坐直了身子道:“不必。”

他從旁抓了本書冊,兀自讀了起來。

這書讀得心不在焉,半天沒翻過一頁。

煙年思忖片刻,斟酌著開口道:“大人入宮覲見太後娘娘,勞心勞力,還是早些歇息得好。”

書冊上緣露出葉敘川那雙深有城府的眼睛。

“從何得知我去見太後了?”

聲音冷得如從冰水裡撈出一般。

煙年絲毫不懷疑,自己膽敢露出一絲馬腳,今夜怕是要在天牢裡過夜。

但她不得不鋌而走險。

這是她作為細作的職責。

她輕輕拍打葉敘川換下的外袍,狀若無意道:“大人身上落了殘香,是梔子與槐花的氣味。”

“世人皆知太後娘娘愛白花香,也隻有她老人家,能用上如此餘韻悠長的上等熏香了。”

她頓了頓:“隻是白花香氣暈人,大人若想好好休憩,還是先沐浴一番,浣洗了這尾韻,再點上安神的檀香為好。”

回答無懈可擊,葉敘川似是打消了疑慮,微微頷首,語調亦溫和幾分:“有心了。”

煙年以餘光觀察著他的神色,良久,方試探道:“大人,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

葉敘川戒心太強,嘴也極嚴,旁敲側擊地問細枝末節太容易引起他警惕,煙年索性長驅直入,拋個沒頭沒腦的問題給他。

葉敘川果然道:“為何覺得要打仗?”

煙年低下頭:“我小時候,阿爹對我一向都笑眯眯的,直到有一日,阿爹的神情和大人今日一模一樣,凝重得要命,我問他發生了什麼,阿爹也不說,結果沒過多久,家鄉就被戰火付之一炬了。”

她的聲音逐漸小下去:“……罷了,大人還是莫要告訴我了,我不過一目光短淺的小女子,也不懂什麼深謀遠慮,知道的多了,徒增煩惱。”

葉敘川翻過一頁書,平靜道:“你所說的乃是十年前的往事,天下之勢,久亂必治,久治又必亂,其中因緣際會乃天定,非我等凡人所能揣度。”

“你隻需知道,你的主人恰好有些權勢,即使當真要亂,也必不會殃及你。”

煙年眸光猛地一沉。

葉敘川不會信冥冥之間自有天定,他性子強勢,一定要將權力收攏在手才放心,拿天下之勢這等模糊話語搪塞她,一聽便知是敷衍。

難道國朝當真在準備進犯北周?

她不由脊背生寒,死死掐著鴛鴦繡棚,指節都泛出了青白之色。

*

好心情被葉敘川搗了個稀碎,煙年如行屍走肉一般洗漱、更衣、就寢,末了盯著窗欞怔怔出神。

窗外月色朧明,庭前的楊樹影光婆娑,長風中夾雜烏都古淒冷的叫聲,層層流雲後,東方熒惑星泛著微微的紅光。

不是什麼好兆頭。

錦屏香冷,蠟炬成灰,是夜格外寒涼,煙年斷斷續續地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裡有深秋蒼翠的煙草,一川楓葉與兩岸蘆花,她睡在一棵老榆樹下,金燦燦的秋光灑落在她的粗麻布裙子邊,天高雲淡。

胡馬,胡馬,遠放燕支山下……

姐姐在唱歌,歌聲悠揚婉轉,這樣自由無拘的野調,在汴京城中是沒有的。

風輕日暖,她靠著姐姐清瘦的肩膀,小聲抱怨道:“阿姐,你好久不來見我了。”

姐姐摸摸她的腦袋,煙年撒嬌般地往她懷裡鑽,毫無平日沉穩剛強、無所不能的模樣,倒像個無賴的小女孩兒。

茫茫天地之間,這是她唯一一個可以放鬆的懷抱。

“阿姐,我好想你,”煙年喃喃道:“我想回家。”

“年年,辛苦你了,”姐姐柔聲道:“等最後一個任務了結,姐姐就接你回家。”

煙年乖巧地點了點頭:“好。”

風花溫柔,白草依依,人幸福的時候,時間都會靜止住。

還要帶上翠梨、燕燕……她心裡模模糊糊地想著,對了,還有蒺藜,這小子那麼笨,手藝也不行,如果自己走了,他非餓死在這兒不可,還是把他也帶上罷……

“姐姐……姐姐?”

眼前忽地一片焦黑,煙年倉皇從樹下爬起。

場景猝然轉變,姐姐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天地間飛沙走石,蒙上陰沉的暗紅色,在暗紅的深處,她看到一張臉。

一張熟悉的,鮮血淋漓的臉。

煙年呆呆地跪在一地血光中,張了張口,隻能發出乾澀的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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