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半吊子的風骨最可氣(1 / 2)

美人欺君 獺祭魚魚魚 16862 字 9個月前

城門失火, 殃及池魚。

翠梨清早被抓走,糊裡糊塗挨了一頓刑罰。

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有和煙年對過口供, 所以全程都極為茫然委屈, 趴在刑訊桌上大聲喊冤。

翠梨彆的不會, 裝傻一流,幾聲冤一喊, 幾滴淚一掉,居然真被她成功糊弄了去。

然而, 當她出了獄, 並聽說了煙年的光榮事跡後, 她發現自己根本不算什麼。

她的煙姐才是糊弄界的大師好嗎!

這得是什麼心理素質, 才能麵不改色對著葉敘川信口雌黃啊!

“蒺藜這廢物, 哪值得娘子這般犧牲!“翠梨快瘋了:“我的天, 這事要是指揮使知道了, 他非要一巴掌掀飛我們的天靈蓋不可!”

煙年神色淡定自若, 如諸葛孔明鎮守空城。

心虛不虛另說, 重點是自信, 自信才是製敵法寶。

“急什麼,”她道:“老東西都自身難保了, 哪來的閒心掀我天靈蓋。”

翠梨詞窮。

煙年沉吟:“年紀大了,人就越發心軟, 換了我年輕的時候……”

半晌, 她挫敗地扔掉茶杯:“算了, 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熊樣。”

“那我們今後怎麼辦。”翠梨欲哭無淚:“真要給葉敘川賣命麼?指揮使怕是要殺了我們吧。”

煙年倒是極為豁達:“該賣就賣,古話說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咱們細作營乾活,不是向來如張飛繡花——粗中有細麼?如今已是最好的局麵了,蒺藜撿了條命,皇城司沒查到我們頭上,葉敘川也沒殺我,你還想如何。”

“況且,”煙年又一次顯露出她的缺德本色:“賣的是英國公府,關咱們細作營什麼事。”

翠梨抱著腦袋瓜,蹲去了角落裡:“我得靜一靜,”

“隻是以後辛苦些,要多費些心神,同時顧著兩頭。”煙年堅定道:“……這活不是人乾的,我得拿雙份的工錢!”

*

第二日,煙年自覺收拾好了行裝,沒帶任何葉敘川買的衣裳首飾,隻帶了自己的私房銀兩,和幾件常戴的首飾。

“如果葉敘川存心惡心你,叫你勾引一個白頭老翁呢?”

翠梨邊替她穿衣,邊憂慮發問。

煙年極為自信:“不可能,他那麼驕傲,一定不屑於乾如此小肚雞腸的事。”

其實,煙年敢撚葉敘川老虎須,便是吃準了他這要臉麵這一特點,他在她這兒失了顏麵,一定會懲罰她,但絕對不屑於刻意折磨、羞辱她。

他太驕傲了,驕傲到不願意流露出除了不屑之外的感情,不管是喜愛還是憎恨。

晚秋的風有些緊,煙年抱著琵琶,踏過滿園金黃銀杏葉。

真是可惜,那麼好的庭前秋意,以後就見不到了。

她走到葉敘川麵前,低眉行禮:“大人。”

葉敘川道:“上馬車。”

忽然,他餘光瞥見煙年鬥篷下露出的衣裳一角,眉頃刻皺了起來:“你穿了什麼?”

煙年大方拉開披風,給他瞧舊日嫵媚的水紅裙子:“……煙年無顏再用大人的饋贈,便穿了當年在紅袖樓時的舊衣……”

“如此急不可待嗎?”

葉敘川短促地冷笑一聲。

煙年頗為困惑,她有何可急?

婷婷嫋嫋地上了車,她抱著琵琶安靜坐在馬車角落裡,隻把自己當一個家具。

葉敘川亦一路闔目養神,毫無搭理她的意思。

直至快要到達之時,他才問道:“你不好奇我要將你送予何人麼?”

煙年溫溫吞吞地一笑:“大人安排自有道理,煙年照辦便是,煙年信得過大人。”

葉敘川也皮笑肉不笑道:“好。”

*

這回的宴客之地依舊選在明華樓——上次煙年碰瓷葉敘川的地方。

葉敘川官場往來頗多,偏偏帶她來了這個宴席,多半是借此暗暗地諷刺她,機關算儘,到頭來還是功虧一簣。

當然,他是絕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若是煙年真的敢戳破,他多半會佯作驚訝,並且嘲笑她自作多情:“……你當你很重要嗎?”

對於葉敘川糟糕的性格,煙年頗有微詞。

好在她今後不必再伺候他了。

想到這兒,煙年整個人都鬆泛了許多,腦袋倚著琵琶,眉眼低垂,儼然一副安寧的模樣。

她這平淡自然的神情落在葉敘川眼中,便成了一種認命。

格外的刺眼堵心。

……昨日還那麼難過,不過一日功夫便轉圜了回來,可見她做細作做久了,腦子也做壞了。

葉敘川心下極為不悅,他想輕蔑地笑一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煙年是個笑話,那他呢?他被一個笑話瞞了大半年,甚至還想允許她繼續瞞騙下去。

可她偏偏不領情,肆意揮霍他給的縱容,就為了救她那幾個廢物屬下。

如此拙劣的美人計,怎麼偏偏上鉤了呢?

*

李源和張化先兩人在前趕車,無意聽了幾耳朵車內的交談,聽過後心情俱極為複雜。

雖說他們大人時常陰陽怪氣,時常刻薄嘲諷,但兩人之間的氣氛詭異成這樣,也是實在令人難受。

張化先小聲抱怨:“……跟一個女騙子有什麼可置氣的。”

李源光棍一條,哪裡懂這些彎彎繞,搖了搖頭道:“我隻是不明白,大人為何不殺她。”

葉府規矩森嚴,叛徒皆當斬。

張化先撇了撇嘴,當斬,為什麼不斬?還不是舍不得。

葉敘川在他們這些下人眼裡,那真是神明一樣的人物,張化先收藏了許多以大人為原型的話本子,時常看得熱血沸騰,而現在……話本主角與一個風塵女騙子糾纏不清,外頭的書商若敢如此驚天動地地爛尾,怕是要被憤怒讀者打出腦漿子來。

張化先頗為不忿,心道老子瞧這女人也沒什麼好,心術不正,粗鄙不堪,頑劣任性……臉蛋身段也……也就馬馬虎虎吧。

正此時,煙年從馬車中踏出,披風下的水紅裙擺如一朵翻飛的大麗花,烏發雪膚,容光照月。

張化先沉默一瞬。

好吧,雖然心性惡劣地位低微,但她這樣貌,屬實是掐尖的水平。

*

葉敘川帶煙年入宴。

今日帶她來,名為獻藝,行拉皮條之實。

煙年從前是各府筵席的常客,對此自然輕車熟路,不用葉敘川提點,她便自覺地站在他身後侍奉。

正偷聽戶部侍郎談今年賦稅時,有人與葉敘川寒暄。

煙年抬頭一看,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胖子。

好像叫夏什麼……算了,醜人的名字大多難記。

那姓夏的胖子道:“早便聽聞葉大人得了一琵琶佳人,藏得極深,從未帶出來見過客,今日難得一見,果然不俗。”

煙年一句不敢當還未說出口,就聽葉敘川漫不經心道:“她可當不起夏大人誇讚。”

“我有心金屋藏嬌,隻可惜她不樂意,許是煙花之地待得久了,染了一身愛熱鬨的習氣。”葉敘川諷刺道:“既然她喜歡,我便把她帶出來拋頭露麵,也算是助她找下家了,”

此話陰陽怪氣得厲害,那夏大人當即便覺察出了不對勁。

葉敘川嘴上刻薄,他早有所耳聞,但這已是陳年的老黃曆了,自從他登上高位以來,鮮少再當眾嘲諷旁人。

誰知他今日突然對一個女子惡語相向,這女子還是他的妾室……

轉念一想,不對啊!上回宰相家那個公子下朝後特特攔住了葉敘川,說有要事相求,他曾湊上去聽了一耳朵,零星聽見幾個詞句,好像也與這煙年娘子有些乾係……

……其中必有八卦!

夏大人麵上打著圓場,心裡則興奮地搓著手。

這些年葉敘川風頭正勁,他早就看這跋扈的小子不順眼了,難得能瞧他的好戲,必不能錯過啊!

對於葉敘川的諷刺,煙年無動於衷,依舊抱著琵琶,婉順地立在他身後。

葉敘川回過頭,笑吟吟道:“今日既然帶你來了,自然不能白白讓你走一遭,席間應有你的舊客罷,不如再此彈奏一曲,讓他們品鑒一二,瞧瞧你的技藝是否荒廢了。“

煙年知道葉敘川心中不悅,但她昨日靠著這男人保下了蒺藜的命,對他頗有感激,所以,哪怕葉敘川讓她當場表演浣熊搓衣,老龍蹭癢,她也能立刻提著裙子上。

她四平八穩地屈膝一禮,行至樂席坐下,對一旁的樂人們點頭致意。

煙年交遊廣泛,常年穿梭於各府獻藝,眾樂人大多是她舊識。

他們也曾豔羨煙年一朝飛上枝頭,如今卻唏噓不已——原來即使是爬上了岸,也躲不掉被男人當個玩意兒一樣招待客人。

同情之下,有樂人壓低嗓子問道:“煙年娘子,可需奏什麼配樂麼?”

煙年搖頭道:“不必,讓我獨奏這一曲。”

*

她想得很是簡單。

蒺藜還在葉敘川手上,她當然得給葉敘川一點麵子,不管心裡究竟怎麼想,至少表麵上得顯得哀傷,好像不是她自己想走,而是葉敘川逼她走一樣。

所以,她特地選了一支輕快的曲子,然後將其表演得稀碎,細細一聽,弦上流淌的儘是深重的悲意。

一曲奏罷,已有易感的樂人開始以袖拭淚,聽眾們亦默然無言。

唯有葉敘川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

雖然他漂亮的眼中毫無情緒。

煙年不明白,如果他不愛看她傷心難過,那他真正想看到的,又是什麼呢?

她整頓衣衫,起身謝幕。

“好曲,悲而不傷,低而不凝,不愧為琵琶國手!”

夏大人見不得場麵尷尬,配合地捧了個場。

煙年謝過,目光輕掃一圈。

周遭多的是她昔日的座上賓,其中不乏當初願為她贖身之輩,甚至她還瞧見了宰相家的二公子——那個曾鼓起勇氣向葉敘川討要她的少年。

翩翩的世家公子,生得英挺漂亮,頗有正氣,不知葉敘川是否會將她派去監視他?

即使不是他,也該是個年輕儒雅的文臣……

煙年暗暗盤算,忽聽葉敘川道:“看來你這曲子,隻有夏大人賞識。”

他負手而立,微微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從此跟了夏大人,曲逢知音,琴瑟和鳴,也算一樁美談。”

*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聽到葉敘川竟然想把她送去勾引夏大人,煙年眉角一跳,手指狠狠一捏琵琶弦,險些把指頭都割破了。

“可是高興傻了嗎?”

葉敘川似笑非笑,如一隻慵懶的獵豹,饒有興致地觀察她的反應,或許還打算在合適的契機撲上來,咬斷她的脖頸。

眾目睽睽之下,他走上前,執起煙年的手,狀若疼惜道:“便是再高興,也不必自傷,不然不是白白招人心疼麼?”

煙年奮力向後一抽,卻沒能抽回。

葉敘川的手勁如鐵箍,牢牢地捏著她的手腕,他慢條斯理地掰開她五指,揉捏著她指腹,動作曖昧又輕佻。

“葉——”

她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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