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一樣兔子頭套的二人對視。
樹下, 看不清的臉,這幅場景,芮蕤腦中突地閃過一張熟悉的臉。
關子欣敏銳地感覺到這會兒的氣氛有些微妙。
“小芮?”她輕喊一聲。
芮蕤的手緩緩按在背帶上, 姿態似乎沒變, 兔子頭套下的唇角已經緊抿。
耳麥裡突兀響起鄭重的聲音:“怎麼樣?小芮, 意外吧?告訴你, 我請的外援到了!你這下……”
“閉嘴。”芮蕤的聲音中沒有什麼感情。
鄭重:“??”
她身上的氣勢冷凝。
就連關子欣都下意識給芮蕤讓出了空間, 想起什麼,還是先跑過去將地上的掛牌撿了起來。
期間她小心翼翼地看著那個兔頭男人的動作,好在他隻是看著芮蕤,沒再用水槍阻攔。
芮蕤緩步朝樹下人影走去。
一邊走,一一解下剩下的氣球,幾下拆開了水槍,指尖突然出現的充滿了彈性的氣球碎片被張開, 在裡頭的彈簧和活塞上繞了幾圈,手中的動作幾乎眼花繚亂。
等重新合上外殼,她迅速朝對方瞄準。
下一秒, 比剛才更為強勁的水流射出。
兔頭立即朝旁邊側身。
但每躲過一次, 身後又會有另一道水流緊追不舍, 他邊躲邊似乎無奈地搖了搖頭。
芮蕤最後射出一道,水槍便向背後一甩,早已走到他前麵,在男人朝前邁出的下一秒就已然預判到, 利落地一記橫踢攔截。
男人似乎也有所預料, 接住,向下化解了她的攻勢,緊接著上頭的胸口又被肘擊。
“暴力的兔子, 睚眥必報。”
芮蕤聽到他低聲說,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她嘴角冷冷提起,收回手肘,下一刻目標便直指他的頭套,然而就在即將掀開之際,男人狡猾地矮身退出了她的攻擊範圍。
男人笑著搖頭:“公平起見,不能隻有我一個人摘。”
但芮蕤並未停下攻勢,也不打算跟他講公平。
如果說與鐘鈺欽交手的時候她還隻出了一半的力,現在則是用出了全力。
一人一進一退,直到男人的後背撞上一棵樹,退無可退。
笨重的兔子頭套,看不清對麵人的眼睛,但依稀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接下來是長久的對峙。
蘇盈秀坐在原地揉著腳,餘光尷尬地看著不遠處頭頂的攝像頭。
彈幕上都是支持她的粉絲。
【心疼小蘇,剛才鐘鈺欽跟小蘇一塊的時候,一口一個芮蕤有多厲害,絲毫不考慮小蘇的心情,現在還是被一個人留在這裡。】
【看她已經揉了好久的腳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傷了啊?好擔心。】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不揉腳就不知道該乾什麼了,太尷尬了,所以才揉了這麼久的腳……】
【無語,黑粉能不能滾出直播間啊!】
蘇盈秀覺得剛才因為不耐,直接將鐘鈺欽趕走的自己還是有些衝動。
而且也不知道那份不耐有沒有表現在臉上。
思來想去,為了鏡頭,她還是得忍著。
於是站起身,嘟囔了一句:“啊呀,我的腳好像好一點了。”
又抬起眼,自言自語道:“鈺欽一個人對上芮蕤會不會有事?要不還是去看看吧。”
隨即一瘸一拐,眼神堅定地朝前走去。
【不愧是小蘇,就是很有責任感,不像那個鐘鈺欽,小蘇還擔心他呢。】
【啊這,她去真的不是添亂嗎?芮蕤都直接說談灼會變成人質了,她不是比談灼更容易挾持?雖然看著是好像大義凜然,但還是感覺怪怪的。】
【不去的話,不是又要被黑粉說是上綜藝劃水嗎?去了又被說是拖後腿,小蘇真難啊,怎麼乾都有錯。】
蘇盈秀走的時候還特意凹了一下角度,讓自己上鏡最美的側臉露出來。
然而走了一半,鄭重的通報聲就響起,鐘鈺欽被淘汰了。
蘇盈秀尷尬地一頓,他這也太快了。
【還說小蘇會拖他的後腿呢,這麼快就被淘汰了,還用得著拖嗎?】
但是鄭重並沒有說被淘汰的人要去哪裡。
想了想,她還是朝著一個方向走路過去,說不定會碰到其他人,這樣人多了,好歹吸引到的觀眾也能多一點。
她這次的運氣還不錯,沒走多久,就碰上了談灼。
再往旁邊一看,鐘鈺欽竟也在。
她麵上一喜,朝兩人喊了一聲:“鈺欽!談灼!”
那兩人都同時朝她看來。
她加快了速度,一瘸一拐地走過去。
“你們都在啊。”
說完就看到兩人旁邊的那隻碩大的竹罩子。
蘇盈秀的腦筋一轉,自認為想清楚了來龍去脈,笑著說道:“談灼,你就是用這個把鈺欽給抓住的吧,好厲害啊!”
談灼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起來。
他正想著怎麼跳過這一段呢,結果蘇盈秀就提了起來。
【哈哈哈哈這是馬屁拍在蹄子上了,談灼肯定要氣炸了。】
【小蘇沒拍馬屁好不好!】
【小灼沒這麼小氣好不好!】
談灼低著頭,蘇盈秀沒有看清他的臉色,又繼續沒話找話說:“這道具還挺實用,是節目組給你的嗎?”
談灼:“……”
這罩子的來曆,是他第一件不願意提起的事。
【笑死,剛才拍在左蹄子上,這次拍在右蹄子上了。】
【談灼: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盈秀見他一直不說話,剛想再問,好在鐘鈺欽好歹知道點談灼的心事,咳了一聲,打斷她的問話:“你不是腳疼嗎?怎麼還是過來了?”
說到這個,蘇盈秀笑了一下:“我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你們怎麼樣,沒想到沒走幾步就聽到了鄭導的話。”
鐘鈺欽歎了一聲:“沒想到你還挺關心的,剛好現在沒事,那我就跟你講講吧,芮蕤這次跟上次在車庫裡動手的時候不一樣,她……”
蘇盈秀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沈沂清放著關子欣和芮蕤獨自談心後,看著自己手上的灰,立時皺起了眉。
思索了一下,他還是準備先找處水源洗洗手再說。
走著走著,突然聽到前方好像有人說話的聲音,杯弓蛇影的他神經立刻緊繃了一下。
隨即想到芮蕤這會兒應該還在身後呢,這次鬆懈下來。
穿過灌木叢,發現正在交談的人是藺泊洲和許長久。
不過其實說話的隻有許長久一個人。
她似乎有些唏噓:“藺總,雖然已經說了很多次,但我還是要再真心地說一遍,這次真的委屈你了。”
沒有哪家霸總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跟人比賽吹氣球的。
沈沂清不解,再仔細一看,藺泊洲的臉上有些不太正常的發紅。
他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
“不過也沒辦法,誰讓小芮就是要這麼做呢。”
說著,她餘光裡突然看到一個白色人影正站在身後,突然蹦了起來:“有鬼啊!”
沈沂清黑著臉走了出來:“是我。”
許長久見是他,這才放下心來,拍了拍胸脯:“沈沂清,你沒事乾嘛站在人家身後啊?”
他皺了皺眉:“我隻是在找水源,走到這裡,聽到有人在說話,過來看看。”
接著看向藺泊洲,問出了剛才的疑惑:“你的臉……”
藺泊洲實在不願多提。
許長久便熱心地代為回答:“真的很慘,剛才我倆遇到小芮了,她要跟我們比賽,藺總上的,輸了。”
又加了一句:“輸得真是很慘烈,你看他這個臉也能看出來了。”
沈沂清聽她這麼一說,再聯想起芮蕤的身手,心中一驚:“他們兩個比賽……扇巴掌?”
這麼一想,他隻是被芮蕤口頭威脅了一下,似乎還真是逃過一劫了。頓時冷汗津津。
許長久和藺泊洲:“……”
【哈哈哈神特麼比賽扇巴掌!】
【不明就裡的人打眼一看藺泊洲的臉,確實很像剛才被扇了巴掌啊,而且還是左右開弓呢哈哈。】
【真切地感覺到,大家的思維都在被芮蕤帶偏。】
許長久看了眼藺泊洲沉默的臉,默念他已經很慘了,不能笑出聲來,雪上加霜。
使勁憋住笑,斷斷續續解釋了一通,沈沂清才明白過來,這兩人隻是比賽吹氣球。
而且芮蕤還正大光明地作了個弊。
沈沂清搖了搖頭:“她確實有些小聰明。”
說到這個,許長久好奇起來:“你們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啊?怎麼不見子欣呢,遇到小芮了嗎?”
沈沂清也沉默了下來,藺泊洲好歹還不顧顏麵地掙紮了一下,他則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當然不能直接說出來,於是隻是簡單地總結:“遇到了,不過我們這組也輸了。”
許長久和藺泊洲一愣,“咦,奇怪,既然你們也輸了,那小芮他們不就贏了嗎?為什麼鄭重還沒有通報啊?”
“難不成還有什麼變化?”
樹下,男人牽製住了芮蕤的胳膊。
他輕輕向上一拉,手臂押在了芮蕤背後,一時用力無法掙脫。
她微微喘息,上身因為牽製而微仰。
一人保持著這個姿勢僵持了一會兒。
男人似乎輕笑了一聲,空出一隻手,就要摘下芮蕤的頭套。
就在他的手碰到絨麵時,芮蕤的膝蓋卻倏然向下一彎,同樣壓住了對方的溫熱結實的小腹。
然後就著當前的姿勢緩緩靠近。
趁著對方突然愣神之際,膝蓋用力一彆,腳尖勾帶著男人的身形朝地上倒去。
就在倒下去的時候,對方也順勢鬆開了抓著她的手。
於是芮蕤扶住了樹,沒有跟著倒下去,很快站穩了。
在他落地的一瞬,男人的頭套也一並脫落到了地上。
頭套下,露出一張英俊的臉,黑色的發絲被汗濕,貼在額頭,下方是一雙看似深情的漆黑雙眸。
看到這張臉,芮蕤心中有什麼聲音塵埃落定。
心中無聲地默念出兩個字:封疆。
男人撐著地麵坐了起來,儘管露了臉,也不懊惱,嘴角緩緩勾起,朝上友好地伸出了手:“你好。”
芮蕤同樣伸出了手,但沒有去握,而是慢慢撿起那隻滾落下來的白色頭套,拍了拍。
她沒有看男人,像是在對著頭套說話,語氣耐人尋味:“匪徒組的外援嗎,很符合你的身份。”
“身份?”男人眉峰一挑,“那麼,你又是什麼身份?”
芮蕤定神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詞。
確認了這張臉,她便收回手,轉身要走。
剛邁出一步,腰上突然一空。
背後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起,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說:“繳械,你慢了。”
隨即頭向左一側,躲過了迎麵而來的一拳。
芮蕤回頭,男人手中正把玩著那兩支黃色的小水槍。
她冷笑一聲,吐出兩個字:“幼稚。”
對麵的兩把水槍的槍口微微調轉,對準了她。
對方的臉上依舊帶著玩味的笑。
芮蕤對上他的眼,逐步後退,身側的手則緩緩伸向口袋。
下一秒,借著氣球碎片的彈力,兩枚石子倏然飛出,正中他手中兩支水槍。
“啪”的一聲,當水槍掉在地上,已經斷成了兩截。
她低聲說:“我很討厭彆人用槍口對著我。”
“哪怕隻是玩具槍。”
男人歪頭,看著對麵以手為弓,對準他架起了第枚石子的芮蕤,緩緩舉起了雙手作投降狀,麵上的笑意狀似無害。
心中默數到,他瞬間就地一撲,躲過了迎麵射來的第顆石子。
石子彈射在地上,立時激起了一陣塵土飛揚。
從剛才戴著兔子頭套的男人出現的那一刻,彈幕便開始瘋狂刷屏。
觀眾們看了其他的直播間,所有男嘉賓都在,也就是說,這是個新人物。
大家都在討論他到底是誰,直到兩人正麵杠上,彈幕似乎也凝滯了,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看著。
現在,兩人隱隱達成了平衡,時間才又重新流動。
【看得目瞪口呆,總感覺剛才芮蕤跟他打的時候好像是來真的,太狠了。】
【是兩個幼稚園兔頭鯊手哎!打起來的時候好帥!】
【芮蕤彈出的那兩顆石子居然能直接把兩支水槍攔腰截斷,怎麼這麼簡陋的小彈弓到她手裡就跟真槍似的啊?這要是打到人身上,嘶,不敢想象,而且關鍵是這個人竟然也能躲過。她之前跟鐘鈺欽打的那幾下,隻是在逗他玩兒吧?】
【摘下頭套是個大帥哥,剛才兩人在樹上麵對麵的那出,差點以為要親上了,要是新的男嘉賓就好了,跟芮蕤好有感覺。】
【怎麼感覺這兩個人之間還怪有默契的,好像彼此都知道對方下一秒要做什麼。】
鄭重看著看著,也微覺不妙。
跟他預先設想的不太一樣,他雖然是想著看同樣身手極好的兩人針鋒相對,但沒想到他們這麼真情實感。
好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芮蕤更是直接在危險邊緣遊走。
但是不對啊,所有男嘉賓裡,芮蕤已知的前男友就四個,這位是唯一一個例外,工作上似乎也沒有交集。
看了眼時間,鄭重立刻喊停:“好了,比賽到此結束。”
“警察組拿到了所有匪徒的掛牌,恭喜芮蕤和談灼獲勝。”
除了看完全程的關子欣,其他幾個嘉賓都不知道,就在最輕鬆的最後一張掛牌這裡,還發生了一段插曲。
眾人聽到鄭重的聲音,皆是立即放鬆了下來,如釋重負。
他們並沒有覺得,玩這種四處奔波的遊戲能比乾活好到哪去。
除了身體上的疲勞,還要繃緊神經小心芮蕤突然蹦出來。
尤其是蘇盈秀,已經被迫從車庫開始聽了一連串芮蕤的身手有多好。
她沒有親眼見識過,其實還是有些不以為然,隻覺得這個鐘鈺欽簡直是被芮蕤下了什麼迷魂湯。
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打得過這位拳擊冠軍?
都不知道他過程中放了多少的水。
芮蕤收手,緩緩摘下頭套,瞬間散落長發被風揚起。
男人微微眯起眼,目光緊緊盯著她的臉,眼中閃過什麼情緒。
【啊!突然摘下可愛的頭套,美貌的衝擊感更強了,被擊中了心臟!】
【嗚嗚又美又能打,動手能力也強,我這幾天已經把前幾期節目刷了好幾遍了,小芮的單人特輯都快盤出包漿了,姐姐出來之後快拍戲!而且要本色出演的那種!】
芮蕤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槍殘骸,隨即將目光投向地上的男人,簡單說了句:“損耗都算你的。”
說完就轉身離開。
背後的人還未起身,乾脆躺下,用手蒙住眼,長歎一聲,接著似乎笑開了。
就在這場耗時快要一天的遊戲終於結束之際,工作人員出現,將所有疲憊的嘉賓帶到了營地。
不過半路上,幾撥人就彙合到了一起。
芮蕤和關子欣一起行動。
她此時已不再是剛才的兔頭鯊手打扮,頭套已經摘下,被節目組收走,氣球基本都破了個遍,也清理乾淨,依舊是來時的素淨打扮。
不過不同的是麵沉如水。
“小芮,我跟你說,看到你抽到警察組的時候,我就知道最後會是這個結果!就是沒想到這麼快,我們這幾個人裡頭,有誰能打得過你啊。”
許長久喋喋不休,“連鐘鈺欽都沒能堅持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