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顧然第一次獨自進入萬劍塚,心中是極為緊張的。
萬劍塚之所以叫劍塚,原因就在於它是埋藏曆代殘劍的地方,名劍有靈,倘若劍斷主死,劍靈便容易化為怨煞,而萬劍塚正是封印這類怨煞之地。
從踏入萬劍塚的那一刻起,那蒼茫而悲涼的氣息便撲麵而來,宛如潮濕冰冷的海水般包裹著每一個踏入其中的人。
說是寸步難行也不為過。
那些失去劍主的怨煞雖沒了靈智,卻仍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它們神出鬼沒,時常能突然從斜刺裡躥出來襲擊你,若進來的是個新手根本防不勝防。
顧然是南劍宗中進入萬劍塚次數最多的弟子,早已摸清了許多怨煞的招數,甚至能遊刃有餘地與它們來回切磋,從中汲取前人的經驗。
許是因為知道這些怨煞的前身都是劍宗前輩們的劍靈,顧然少時便不懼怕它們的存在,有時還會刻意留手儘量注意不將它們打散。
漸漸地,顧然發現這些怨煞使出的招數也並非一成不變,他總感覺自己在進步,怨煞也在進步。
它們似乎也能在交手的過程中學到新東西。
尤其是自己這次許久沒來,再進入萬劍塚中便感覺有數道淩厲的劍光從四麵襲來,用的竟是前些年他感悟出來的新招數!
這個發現讓顧然心裡生出個想法來:如果能從中挑揀一些怨煞來給內門弟子當陪練,說不準能有什麼奇效。
這樣好的萬劍塚,光他自己一個人能進來曆練著實可惜了。
隻是此時此刻顧然還不能分神,得專心致意與聯手襲擊自己的怨煞相互拆招。彆看他和這些怨煞已經是老熟人了,真打起來它們可不會放水。
怨煞比北劍宗那個謝重明還可怕,謝重明隻是劍癡,你拒絕了他還能聽進去,頂多表示下次再來。
怨煞知道什麼,它們隻知道戰鬥,無窮無儘地戰鬥。
這本就是劍靈誕生的使命,哪怕失去了藏身的劍身以及指揮它們的劍主,這種本能依然牢牢地銘刻在它們靈體深處。
才進入不到百步,顧然已經因為閃躲不及,被一道劍氣劃開了胸口的衣裳,在胸前留下道淺淺的血痕。
鮮紅的血珠子從劍痕處緩緩滲出,散發出來的腥甜氣息仿佛有春/藥般的奇效,一下子喚醒了更多沉睡的怨煞,鋪天蓋地的煞氣朝顧然聚攏而來,似是想將他徹底吞沒。
顧然見此形勢,知曉光是靠身法閃避已是躲不過去的了,隻得拔劍迎戰。
他的劍鮮少出鞘,一出鞘便是他認真應敵的時刻。他躍起揚劍,無數劍光如花離樹,密匝匝地飛向那群無形無實的怨煞。
這是顧然自己領悟的殺招之一。
——春風來。
此招一出,群起而來的怨煞便散了大半。
隻是顧然知道這僅僅是前菜而已,散去的這部分是自知不敵的,剩下那些才是難纏的家夥。
許是太久沒人進來陪它們過招了,這次它們居然想一起上!
察覺自己四麵受敵的境況,顧然苦笑道:“我這次要待三個月,你們能不能輪流上,不要一起來?你們非要這樣我恐怕三天都撐不過去。”
顧然隻是嘗試一下和怨煞們溝通,並沒有立刻鬆懈下來,精神和身體依然處於緊繃狀態。
那些怨煞與他對峙片刻,居然真的如潮水般退去,隻剩下其中一道怨煞朝他放出淩厲劍意。
見溝通竟真的有效,顧然鬆了一口氣之餘便和它纏鬥起來。說實話,和這些怨煞接觸多了,他感覺劍宗前輩們真是什麼人都有,什麼樣的劍招都想得出來,比如眼前這道怨煞的招數就十分詭奇,總愛走劍走偏鋒的路數。
若非顧然沒少外出曆練,碰到過的敵人多不勝數,應對起來還真不容易。
好不容易逼退了一道怨煞,另一道怨煞二話不說又接替上來。
連片刻喘/息的功夫都不留給顧然。
說是輪流上,還真是輪流上。
顧然不眠不休與它們比劃了一個月,體力終於有些不支。
即便修行者對進食和睡眠的需求已經不大,這樣的透支仍是到達他的極限了。眼看這些輪流上場的怨煞仍是虎視眈眈,顧然不得不再次和它們商量著想停歇一天休整休整。
這麼打下去,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不過要是換謝重明那家夥進來了,說不定待個三年也會不會膩。
顧然道:“你們要是讓我休息一天,我以後想辦法介紹個人給你們當陪練,他水平不在我之下。總和我一個人打也沒什麼意思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