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資本家手上滴的血,是她和她……(1 / 2)

接下去方如琴和鐘強說的話, 在林歲的耳朵裡都漸漸模糊了。

她隻抖著手,迅速切出頁麵,去網上搜吉利建築的相關消息。

她的心臟跳得很快,腦中清晰地閃現著十年前的一幕幕畫麵。

林歲還記得那天的雨很大, 她跪在那個公司麵前, 隔著雨簾模糊地看到門口金屬牌匾上燙金的字體。

雨水打進她的眼睛裡, 好痛好痛, 像是在她眼睛裡深深地烙上了仇人名字,是一道她永世不會忘記的仇人傷疤。

而現在, 她聽著耳機裡方如琴遺憾的歎息聲, 仿佛窺見了那道傷疤背後的凶手。

這家公司是誰的?

它和鐘家到底有什麼關係?

林歲打開網頁頁麵的手都打著哆嗦, 好半天才按住。

吉利建築於十年前注銷。

而它曾經,是鐘氏集團的子公司之一。

林歲又去搜十年前的那次塌樓事件。

奇怪的是,那次事件在互聯網上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仿佛它從未發生過。

十年前,網絡的確不發達。但一次重大事故一點新聞都沒有, 似乎也很不合理。

林歲又反複換關鍵詞,檢索了好幾遍, 最終隻能查到, 鐘氏集團在十年前注銷了好幾個公司,全都是有關房地產和建築業的。

他們作為房地產開發商,有時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會把工程也包給旗下的分公司, 確保獲利大部分都能流進自己的口袋。

而十年前, 他們卻在突然注銷了幾個公司後,慢慢將重心從房地產轉行到其他領域。

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林歲努力消化著這個難以置信的事實。

十年前,造成他們家庭險些破碎的罪魁禍首, 就是鐘氏集團。

林歲仿佛覺得命運和她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她作為當時的受害者,現在被迎回了加害者的家裡。

她們家不知道鐘家就是吉利建築的直接負責人,是很正常的。那是鐘家下屬一個新的分支公司,彆說他們,就連網上很多人也不知道這個公司是鐘家的。

但鐘家怎麼能不記得自己,不記得他們是那場事故的受害者呢?

是啊。

他們當然不記得了。

都十年了。對他們來說,那是他們一路順暢的事業路上一個小小的挫折,雖然折損了幾個公司,但商場如戰場,這些折損對他們來說還是可承受範圍內的。

和這次猝死事故一樣,他們隻覺得是自己倒黴。

人死了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他們直接害死的。

受害者的名字是過眼雲煙的數據,受害者的生命是一個兩位數的數字。

叫王麗還是叫張麗,叫林華還是叫李華,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該怎麼把這件事情擺平。

林歲把耳機摘了,跑到廁所裡劇烈地嘔吐了起來。

崩潰在那一刹鋪天蓋地湧來,幾乎快要壓垮她。

為什麼偏偏是他們?

為什麼自己偏偏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為什麼自己身上流著的,居然是害了爸爸媽媽一輩子的那些人的血?

林歲坐在洗手間,乾嘔得臉通紅,心中絕望又痛苦。

怎麼辦?

她甚至不該知道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爸爸媽媽。

十年前,大人們為她共同編織的童話夢在這一刻徹底破碎。

那些壞人沒有得到絲毫報應。

他們甚至過得比十年前更好了。

林歲回想起來他們在聊天中說的話,背後發涼,胸中的火卻燒得很旺。

那次事故根本就是人為的!他們在中間吃了回扣,導致材料和建築都不過關,卻還是驗收了,那幢樓的倒塌幾乎是一個必然會發生的事件!而從中獲利的人,根本不把它當一回事。

他們輕飄飄的幾句話下麵,埋著那麼多條人命,那麼多個破碎的家庭。

我恨你們。我恨你們。

林歲抓著洗手台的大理石壁,幾乎快要把指甲扣出血來。

她想起意氣風發的爸爸,和後來少了一條手臂和笑容的爸爸,想起這些年支撐著家庭的媽媽,想起自己被打碎的七歲那年,痛苦得難以抑製。

為什麼命運要這麼折磨她?

她知道身為資本家,手上必定會滴著工人的血。

但她沒有想過,這個血裡,竟然有一部分是來自她和她爸媽的。

……

林歲第二天沒起床。

她一向起得非常準時,今天卻遲到了十分鐘還沒下來。

李姐放好早飯,擦了擦手,去到林歲房間,準備叫她起來。

沒成想她推開門,卻見林歲神色極差。

她麵色蒼白,眼睛裡全是紅血絲,像是一整晚都沒睡好。

“哎喲,大小姐,這是怎麼了?”

李姐小心翼翼地問,“生病了嗎?”

“……”

林歲點了下頭,“我有點不舒服,想請一天假。”

李姐猶豫一下,說:“這,我下去和管家說一聲。”

不一會兒,門再次被推開。

管家和鐘意一起上來了。

管家十分有禮地問:“鐘心小姐,感覺哪裡不舒服,是發燒了嗎?”

林歲閉起眼,都懶得回話:“可能是吧,我覺得全身都沒有力氣。”

十年前的那場雨淋到了十年後,終於徹底澆濕了她。

鐘意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

不燙。

但她看林歲的確臉色很差,想了想說:“我留下來陪你吧。”

“不用。”

林歲連忙說,“你去上課,不要因為我耽誤學習。”

鐘意搖一搖頭,說:“反正高三也是複習課,少上一天也不要緊。”

林歲的狀態看起來太差了,讓她有點不安心。

昨天晚上,林歲應該沒有被媽媽發現才對。

那之後,難道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真的不用。”

林歲撐起一個勉強的笑,語氣卻是發虛的,“我還得等你回家告訴我今天上課內容呢,你不去的話,誰幫我補習呀?”

鐘意看她一會兒,最終說:“好吧。我今天不上鋼琴課,可以早點回家。”

“嗯。”

林歲目送鐘意離開,又痛苦地閉上了眼。

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鐘意。

小意,妹妹。

是我的父親害了你的爸爸。

同樣也是你的父親害了我的爸爸。

命運把我們糾葛在一起,共同麵對這個慘烈的事實。我又怎麼敢告訴你真相?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林歲抱著膝蓋,坐在床上,逼著自己回想所有的事情。

昨天她沉浸在痛苦裡,今天思路卻漸漸清晰起來。

昨天崩潰的時候,她甚至想過要逃跑。但今天她想通了,自己還不能這麼輕易地從鐘家離開。

先不說鐘家絕對不可能放她走。至少她得留下來做點什麼,為十年前的自己和爸爸媽媽討一個公道。再不濟,她要集結更多的力量,揭露鐘家資本家的麵目。

他們曾經害了自己的家庭。

不能讓他們害更多人了。

林歲打開手機,看三人小群裡的最新消息。

是荀熙剛剛發的:【鐘家的律師已經和我聯係上了。他們建議我們刪微博撤訴,隨後走私下調解,說是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複。林歲,你的計策有點用啊,果然他們還真的怕這個。】

王麗也很高興:“我也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願意理我們了。我之前都快跪在公司前寫血書了都沒用,這在網上說句話居然比這還有效果?”

林歲則想起昨天聽到的話,連忙發:【最好不要接受私下調解。】

王麗:“為啥?”

【鐘家就是想用這個騙你們,他們想用私下調解的借口來換你們撤訴,然後一而再再而三拖一下時間,等到網友都把這件事給忘得差不多的時候,再隨便給點錢打發一下你們。到時候你們已經拿到錢了,再發文聲討顯得底氣不足,他們的計劃就得逞了。】

荀熙剛畢業,還自帶一股大學生的清澈:【不會吧,他們大公司,能乾出來這麼不要臉的事情嗎?】

王麗倒很信:“能啊,肯定能!他們有多不要臉我早就見識過了!既然妹妹都這麼說了,那我們不能撤!”

她說著,又很心酸道,“我也不是多想要錢。人都沒了,要錢有啥意思,我就想讓他們認個錯,我老公就是在他們那裡死的,他們憑什麼不認!一條人命沒了,他們憑什麼不認!!”

荀熙提醒道:【但起訴也有概率失敗。你還記得上次仲裁嗎?】

林歲當然記得。

不僅如此,她現在更確定她們仲裁流程出了問題是鐘家搗的鬼了。

【不一樣。現在這件事情已經被完全放在了明麵上,操作起來沒有上次那麼簡單。至少明麵上他們不會做得太過分。】

【而且,就算起訴失敗,那我們就再次上訴。】

林歲對鐘家的恨意熊熊燃燒,幾乎快把手機屏幕都按出火來:【後續的費用我出。】

隻要能有一點打擊鐘家的可能性,她都不會放過。

荀熙被她的態度嚇了一跳,開玩笑說:【你對鐘家怨氣真夠大的哈哈,要不是你還在上學,我還以為鐘家是你老板或者是你甲方呢。】

是我仇人。

林歲默默想。

回完消息,她又忍不住搜了搜——企業員工因加班猝死老板需要坐牢嗎?

搜完後才自嘲地笑了聲自己有病。

她在想什麼呢?

她真是太恨了,恨到很不得換個名頭也想報十年前的仇。

沒過一個小時,管家帶來了鐘家的私人醫生。

她為林歲量了體溫,聽了心跳,還看了扁桃體,隨後說:“沒有發燒,也沒有感冒的症狀。隻不過看著有點上火,可能是最近有什麼事情累著了。好好休息就行。”

她開了個清熱解毒的中成藥,又匆匆離開了。

藥拿來後,林歲也沒有吃,放在了另外一邊。

等到中午時,她也不想吃東西,最後勉強喝了碗粥。

等到傍晚的時候,鐘意終於回家了。

她剛回家,連書包都沒放掉,就直奔林歲房間過來。

“好點了嗎?”

鐘意小心翼翼地問。

她不知道林歲發生了什麼,隻能感覺出她的狀態不像是尋常生病。

“好一點了。”

林歲指了指自己的心臟,“就是這裡還有點難受。”

鐘意愣了愣,片刻後小聲問:“心臟不舒服嗎?”

林歲笑了笑,搖頭,做了個口型道:心病。

鐘意抱著書包安靜地坐在她床邊椅子上,一瞬間有點不知所措。

她想問怎麼了,又怕問出來林歲也沒法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