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順著祁聿做事,逆著祁聿做人。……(1 / 2)

袁知乙與418短暫的熱絡期於第三周的第一天終結。

她本就不愛說話,存在感極低,宿舍裡相當於隻多了隻鼻子呼吸,她習慣獨來獨往,並未感覺不適。反而是宋一言與賀靈夕,夾在中間十分拘謹,總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但效果並不好——袁知乙和韓厘,一個比一個冷漠。

臥聊和八卦再也沒有過,整個宿舍安靜得如同一座作息規律的監獄。

袁知乙想不明白,她和祁聿不熟,這麼難以置信麼?

熟與不熟到底該如何界定?要論時長,他們認識十年了。要論聯絡,他們連彼此電話號碼都沒有。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門玄學,有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也有人相看兩厭、勢同水火。她和祁聿屬於後者。

七歲那年,袁知乙遭遇車禍,父母在事故中喪生,她也在治療中藥物過敏導致聽力損失。小姨將她接到東州撫養後,送去聾啞學校念書,在那待了三年後,袁知乙迎來生命中的貴人——許堂英。

她當時裝暈,想要提前結束活動,讓澤享集團的領導們早早離場,這樣,他們就隻能記住她和方君宜。

在聾校生存,偽裝與爭奪成為了習慣和本能。十歲的她就已經知道如何吸引他人的注意力,從而騙取同情心。如今想來,竟有一絲辛酸。

但她也隻是想要一副助聽器,沒想到得到許堂英這麼一個大人物持續的關照和愛護。

許堂英發現她在數學方麵天賦異稟,聾啞學校的教學水平已經不能滿足她的發展需求,繼續呆下去恐怕會就此埋沒,於是不僅資助她治療耳朵,還替她辦理手續轉入東外附小就讀。

也是在那一年,袁知乙第一次見到祁聿。

澤享集團年會上,袁知乙與受資助學生代表上台表演手語節目《感恩的心》。

這節目她在聾校表演過很多次,但隻能站在後排。而那天,她作為許堂英最看重的資助生,站在了心形隊列的心尖上,正對著台下的祁聿。

台下擺著一排排單座沙發,搖臂攝像頭到處掃,他人皆是正襟危坐,隻有他深深陷進沙發裡,遊戲機一橫擋住整張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或許是看到同齡人上台,他漂亮的眼睛從遊戲機後抬起,瞥一眼舞台,隨之眉頭深深皺起,透著不解與不耐,對這一切厭嫌至極。

或者說,對她厭嫌至極。她想不通,明明他們是第一次見麵。

袁知乙後來時常能想起那個畫麵。

他穿著澤享集團的藍色T恤,和台上的他們一樣。

但他光鮮、從容、自得其樂,和台上的他們不一樣。

這一眼如同文章的楔子、電影的序幕,框定他們後來的相處格局。

麵向社會層麵的年會結束後,還有內部的晚宴。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是袁知乙不曾踏足的世界。她穿著一身公主裙,在休息室裡遇見穿著小西裝的祁聿。

她看著他,他也盯著她,上下打量她,又低頭看看自己,扭頭對助理模樣的男人說:“我要換衣服,我不要穿這個,我媽要背著我爸二婚?”

“……”

的確,他們倆站在一起,就像一對花童。

然而隻有真正的王子敢恃寵而驕,假的公主即使不想穿,也隻能在角落裡局促地搓手指。

祁聿換了一身恐龍睡衣出來。

許堂英發言到尾聲,助理帶著袁知乙和祁聿上台。

“每一個孩子都有平等發展的權利,澤享集團將與社會各界一道,助力青少年兒童成長與發展,我們希望……”許堂英扭過頭,看見祁聿的裝束,一句“每個孩子都有光明的未來”卡在喉頭,差點沒接上話。

發言結束,記者拍下這一幕:許堂英半蹲下,親密地摟著袁知乙,邊上站著一隻孤零零的小恐龍。

知名企業家摟著穿公主裙的受資助兒童,把自家頑劣少爺丟在一旁。

感人肺腑!

這張照片後來被放到澤享集團主頁“社會公益”欄目展示,不過,小恐龍被截掉了。

在那之後袁知乙很少見到祁聿,他在美國生活,接受家庭教師教育,不需要到學校上學,隨時可以回國,但他們碰上的次數並不多。

碰上了也是氣場不合。

但很神奇,除了彼此,沒人看出他們之間隱隱的對抗。或許沉默能掩飾很多東西。

他懶得和她說話,袁知乙更是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兩人從未有過正麵衝突,即便他把她扔在公園英語角,她也沒向許堂英多嘴半句。

應付他,袁知乙自有一套法則:順著祁聿做事,逆著祁聿做人。

後來他忽然回國念高中,袁知乙的噩夢從此降臨。

祁聿這個人,可以說是陰晴不定反複無常。

高一剛入學,他警告她,在學校不要瞎攀他的關係,她求之不得,可沒過多久他就堵住她質問為什麼不和他打招呼……

他嫌她說話難聽,她就在他麵前緘口不言,他又嘲諷她複健不努力,語訓白念了,逼著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朗誦課文……

他空降創新實踐基地成了主席,一副不願與她共事的模樣,她便主動辭了副主席,等同於放棄了報送的機會……

他主動請纓送她回南理掃墓,卻自己回了東州,把她一個人扔在南理,而她在約定的書店等了他一整天。也是在那天,書店發生持刀傷人事件,她因為聽不見響動,險些被暴徒砍傷,與死神擦肩而過……

袁知乙無數次告訴自己,反抗吧,決裂吧,撕破臉吧。

可他是許堂英的兒子。

她隻能在助聽器盒裡寫了個小小的“忍”字。

每天早晚凝視、默念、謹記。

這份忍耐在他扔掉感謝信的那一刻達到了頂峰。

那是預備上高二的暑假,袁知乙因為闌尾炎做了個小手術,整個假期都住在許家,臨開學時,她給許堂英寫了一封感謝信,夾在暑假作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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