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自陷風險(1 / 2)

屋內,許清元和脫雪一人抱著王奶娘一邊大腿,求爺爺告奶奶地請她不要告訴彆人,王奶娘指著脫雪好一頓罵,許清元覺得難聽,乾脆放了手,道:“奶娘去找我父親說什麼,我看也不用去了,我自己去說清楚,讓爹亂棍打死我倒好!”

王奶娘是許清元的乳母,無論如何不舍得她受老爺的責打,也不願讓老爺對許清元心生不滿,連忙死死拽住許清元,語氣中含著妥協和哀歎:“小姐,您還小,如今人多嘴雜,您這樣讓彆人抓住話柄子,將來怎麼嫁人啊!”

雖然考慮到許清元的名聲,王奶娘不會去告發,但也堅決不允許她再去聽課,許清元沒說什麼,隻是從抽屜裡拿出厚厚一遝宣紙,她道:“奶娘,這幾年我日日練習,從未間斷,難道你忍心看我半途而廢嗎?”

王奶娘看著那摞寫滿了大字的紙,一時也哽咽住了。從最底下紙上稚嫩無序的字跡,到最上麵規規整整,隱有風骨的字跡,這是一個女童從四歲到七歲,日複一日的堅持。

她忍不住一把摟過許清元,含淚道:“小姐,你要是個男孩該有多好啊!”

許清元卻不這麼認為,她慶幸自己生為女性,雖然眼下艱難,但隻要有一絲機會,她就能做的跟那些為官的男人一樣好。

王奶娘說的話固然難聽,但是考慮到時代和她個人的局限性,許清元不會跟她多計較什麼,隻要王奶娘最後能保守住這個秘密就好。

但是王奶娘自己卻陷入了無儘的後悔之中,她思來想去,總覺得是小姐四歲那年看到了那個女秀才,這才做出今日這番事來。

她想,要是當初拉住了小姐就好了,要是當初沒讓小姐看見那個女秀才該多好,要是……

王奶娘一連幾日慪的不想出門,連許長海都在某日飯後過問了一下。

許清元隻是不動聲色地答:“有些消化不好,女兒已經讓脫雪去看過了,應無大礙。”

“孩子們的奶媽子也都年紀大了,也該叫她們回家去團圓,過一陣子她們走了你再買兩個丫鬟給孩子們使吧。”許長海對著月英,思量片刻後又補充道:“對了,你支二百兩銀子出來,我有用處。”

許清元心裡驚訝,怎麼一次支取這麼多銀子,從前從來沒有這麼大手筆過。

月英顯然也很不解:“什麼事兒要這麼多銀子呀,要是支了這筆,等下月姑奶奶的添妝可就緊了。”

許長海的父親母親、大哥小妹都遠在老家淮陽,並未跟隨上任。許清元的姑姑許三娘今年十八,正好是下月發嫁。

“寧知府不日便將上任,我作為下屬,自然得儘儘心意,小妹的添妝還照原先定的那樣來,若實在不湊手,我書房櫃子裡還有幾封硯台,你先把那個當了使。”許長海說完便準備離開。

“是。”月英雖然肉疼,可也知道這是沒法子的事,隻得答應了下來。

大約一旬過後的一個晚上,許清元都準備睡下了,可二門口卻傳來許長海醉酒的聲音,她藏在院門後麵一看,月英正扶著許長海往裡頭走,許長海嘴裡嘟嘟囔囔的說著些什麼“長江後浪推前浪”等話。

許清元想起今晚許長海是去給新到任的寧知府接風洗塵的,隻是不知為何會醉成這樣。

又是一年童試結束,許清元坐在老地方,聽著錢誌軒給許菘之講童試的門道。

“童試,分為縣試、府試,院試,縣試五場,通過後方能參加府試,府試通過後便是童生,通過院試後才能成為生員……”畢竟是自己親身經曆過的,錢誌軒講的比較詳細,連上考場注意事項都說了一遍,許清元拿出用拚音首字母速記的辦法,一字不落地記了下來。晚上回去後,她又一個字一個字謄寫好,收在抽屜最裡麵。

這是她目前最大的秘密,也是她最大的希望。

如此過了月餘,錢誌軒終於開始講《百家姓》和《千字文》。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古人對世界的認知蒙昧中透露著玄奧,細細品味,仿佛能體會到作者寫下此篇時的狀態,由天及地,由大及小,由君及臣,由物及人……雖然受封建思想限製,有些觀念已經落後,但大部分還是倡導人心向善、萬物有序的。

許菘之仍舊跟以前一樣,得過且過,糊弄了事,錢先生罰過、促膝長談過,但都沒有什麼效果。

這天許長海正好有事要找錢誌軒,錢誌軒便留了作業匆匆趕去衙門,許菘之對著宣紙冥思苦想,實在不知道怎麼起文,便開始走起神來。

許清元仔細想了想錢先生留下的題目:人之初者,何以為善。準備也寫寫試試。

她磨好了墨,準備先按照議論文的格式寫,首先一段就是寫論點:人之初者,以愚為善。

選這個論點有點嘩眾取寵的意思,但是反正也沒人看,她就放心大膽地寫,如果要交作業,她會改成“以懼為善”“以孝為善”等等,而“以懼為善”肯定是比“以孝為善”新奇,相當於是中間拐了一個彎,把敬畏改為懼,讓人想看下去,但這樣寫極易跑題。若現在上考場,她必然選“以孝為善”的寫法,雖然流入凡俗,但出不了大錯。

正寫的投入,一道聲音突兀響起:“好啊,你怎麼跑到前院……唔唔唔……”

許清元看著麵前一身天青衣袍的許菘之,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不許大聲說話,否則我不放手,知道了嗎?”許清元眼神加言語威脅,許菘之連忙點頭。

許清元緩緩放開手……

“你在偷……唔唔唔……”

她迅速又捂住了許菘之的嘴,就知道這熊孩子不長好心眼。

經過幾番博弈,許菘之終於不再試圖大聲嚷嚷,但還是一臉神氣地說:“我要告訴父親大人,到時候罰你不吃飯,哼!”

憑什麼姐姐不用上課而他卻要天天早起晚睡地學習,許菘之心裡一直不平衡,現在他自以為抓住了姐姐的小辮子,正興奮呢。

許清元深吸一口氣,緩緩問:“說吧,怎麼樣你才能幫我保密。”

她偷偷換了重點,把要去告發改為怎麼才能不告發,許菘之四、五歲小孩而已,聞言果然順著她的思路開始思考。

讓姐姐給他當馬騎!不行不行,長幼有序,父親會打死他的。那麼……

“你幫我寫功課吧!”許菘之眼睛一亮,自以為想到了一個絕頂聰明的辦法。

許清元愣了一下,而後努力維持自己的表情,略帶不情願地說:“可是咱們的字跡不一樣啊。”

“對哦,那怎麼辦啊?”許菘之想到這裡,不由皺起了眉頭。

許清元裝作為難的樣子:“隻能我寫了,你再謄寫一遍。”

“什麼,那我不還是要寫?”許菘之嘟嘴不滿道。

“不然萬一被錢先生看出來,我就再也沒辦法幫你寫功課了。”這其實才是許清元真正擔心的。

許菘之思來想去,決定還是自己抄一遍比較好,不然連槍手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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