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頌微歸不歸(一)(2 / 2)

小師弟 風歌且行 25165 字 9個月前

但沈溪山又不在乎這些,這些人的死死活活,與他半點乾係都沒有。

他問道:“梁夫人怕不怕死?”

鐘慕魚還算鎮定,從容不迫道:“活到我這把年紀,再貪生又有何意義?”

“好。”沈溪山道:“我隻問你三個問題,答完我就一劍送你去黃泉,如何?”

鐘慕魚道:“你問。”

沈溪山見她這般淡然,忽而勾著唇笑了一下,“哪有這麼簡單?”

他指尖一動,夾出一張符籙,一甩就貼在了鐘慕魚的肩上,頃刻間,符籙上的咒文散發著微微金芒。

鐘慕魚擰眉,“這是何物?”

“真言符。”沈溪山笑道:“梁夫人莫怪晚輩小人之心,隻是現在晚輩隻想聽到真話。”

鐘慕魚臉色有了細微的變化,生硬道:“若你不信任我,我答什麼都沒用,還請沈獵師自便吧。”

她說完就要伸手揭符籙,卻被突然出手的宋小河給攔住了。

宋小河看著鐘慕魚,腦中頻頻浮現這些年每次去看師娘時候的畫麵,想起自己在她懷中撒嬌,說想要穿漂亮裙子的場景。

宋小河緩聲開口,像以前一樣說:“師娘,小河也想聽真話。”

鐘慕魚雖與宋小河見麵的次數並不多,但也算是看著宋小河從幾歲的樣子長起來的,每日她提著東西來千陽峰拜訪,臉上總是笑盈盈的。

宋小河喜歡與她親近,喜歡挽著她的手臂親昵地靠在她的肩上,但又顧及她體弱不敢全力靠上來。

她還會將自己喜歡吃的東西藏起來,攢著,等得了師父的應允來看她時,再一股腦地拿給她。

這些年,鐘慕魚每次見宋小河,聽著她一聲一聲地喚著師娘,都差點忘記了,她是配不上師

娘這個身份的。

鐘慕魚一眨眼,落下兩行清淚。

“鐘慕魚!”鐘昌薪在上頭大喝道:“你糊塗了是不是?事關鐘氏名聲,你不可胡言亂語。”

鐘慕魚轉頭,看向年邁的父親。

肩上的真言符籙閃著微光,鐘慕魚緩聲說道:“父親,你睜眼看看,如今鐘氏還有幾個天賦上等的弟子?再看看寒天宗又有多少弟子能夠於人界立足?你們還不明白嗎?”

她哭著道:“就是因為你們害死了頌微,才敗光了咱們鐘氏的氣運啊!”

“胡說!”鐘懿盛一聲大喝,怒極時一口氣喘不上來氣,竟生生氣暈過去。

身旁幾個長老趕忙上前去扶,將暈死過去的鐘懿盛抬走,隻餘下了鐘昌薪一人。

他對鐘慕魚道:“跟我走!”

“且慢!”

觀望到如今,總算有人站出來了,那女子的衣裳印有千機派的宗徽,怒聲道:“鐘氏與寒天宗當年究竟聯手犯下了什麼罪事,事到如今你們竟然還想著隱瞞?!梁檀將我們所有人困在這裡,且不說他究竟打算乾什麼,我隻知道若是你們再遮遮掩掩,先死的必定是你們鐘家人!”

千機派也是大門派,有她在前麵頂著,其他地位略低的門派自然也紛紛出聲附和,對鐘昌薪與寒天宗的弟子好一頓責罵。

先前不敢開口,是因為各門派都不敢惹鐘氏和寒天宗這種勢力龐大,傳承百年的大族,而今所有人都困在此處抽取靈力,事情的結果如何誰也不知,哪裡還管你什麼大門派小門派,於是一股腦地將貨撒在鐘家人與寒天宗的頭上。

而寒天宗的人聰明,老早就躲了起來,隻餘下鐘家人站在殿中挨罵。

鐘昌薪見狀也怕有人罵著罵著衝上來打他,於是趕忙灰溜溜地逃走了。

大殿中逐漸寂靜下來,先前站出來說話的千機派女長老對宋小河道:“你們繼續,將真相查明,給我們所有人一個交代。”

宋小河微微頷首,表示謝意,轉頭與沈溪山對望一眼。

“我代你問?”沈溪山低聲詢問。

宋小河搖頭,轉而對鐘慕魚喚道:“師娘。”

鐘慕魚掩著淚,“罷了,左右我也是將死之人,煎熬了三十餘年,總也該將這事情了結,你想問什麼?”

宋小河道:“師伯的死。”

鐘慕魚低著眸,語氣緩慢道:“當年梁檀與頌微爭吵過後,一氣之下離開了寒天宗,我聽彆人說他是去尋找提升靈力的仙藥了,但究竟去了何方我也並不清楚,頌微下山尋過幾回,後來便開始閉關,許是因為到了飛升之期,他長長幾個月閉門不出。”

“崇慶三十九年,是梁檀離開的第五個年頭,頌微閉關了整整一年,那是寒天宗從春到冬都是頻頻雷雨天氣,我聽師尊們說,是頌微天劫將至了。我擔心他渡劫危險,便尋了靈石煉化成護身符,想去送給他,本想著能給他擋一道天雷也是好的,卻不想看到頌微跟著祖父一同出門,由於好奇,我便一路跟隨,跟著他

們到了一處偏僻石屋,為了不被發現,我便沒有繼續往前跟,到了夜間才帶著隱身符悄悄潛進去。”

鐘慕魚頓了頓,所有人都在看她,等著她道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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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河問:“你看見了什麼?”

或許她有了一絲後悔,不想再繼續說,但肩上的真言符卻驅使著她繼續道:“我看見了打得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梁檀。”

宋小河的臉色煞白,聽到這裡,她大概能猜出來後麵的事了。

果然,就聽鐘慕魚道:“梁檀被抓到了,他結交魔族,一同下山,這在寒天宗是重罪,按律當折骨抽筋,靈力儘散,再不能入道修習,一生殘廢。”

宋小河扁著嘴,努力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豆大的淚珠一下子滾落。

就聽鐘慕魚聲音輕緩,繼續吐出殘忍的話,“梁檀被鎖在屋中,看見了我,就求我救他出去,可鎖住他的符籙一重又一重,連頌微也無可奈何,我又如何能救?梁檀又要我去求鐘氏,彆逼頌微改名換姓,我答應了,他要我傳話給頌微,要他彆向鐘氏妥協,專心修煉準備渡劫之事,我也答應了。”

“可是我出了石屋之後,去尋頌微,卻告訴他梁檀說自己很痛苦,求他早點向鐘氏妥協,不過是改個名字,有了鐘氏做依靠,日後他便是飛升了,梁檀在人界也能過得舒舒坦坦。”

“我想著,不過是改個姓,沒什麼的。”鐘慕魚道:“且他一向寵溺梁檀,不管梁檀的什麼要求都會答應,所以這次肯定也一樣。”

“不曾想到最後頌微都沒有答應,以一魄做交換,換出了梁檀。他親自將這段記憶從梁檀腦中抽出,封存起來,然後將梁檀送下了山,到底送去何處,我就不知道了,隻知沒多久頌微的天劫就來了,少了一魄的他根本無法渡劫,於是死在天雷之下。”

“師伯,魂飛魄散了嗎?”

宋小河問。

“頌微飛升失敗後,鐘氏曾動用族中大量的人手前往他渡劫之地做法招魂,卻連一縷殘魂都沒找到。”鐘慕魚說。

什麼都沒找到,就是什麼都不剩下。

宋小河嗚嗚地哭起來,想起那個站在竹林中,總是一臉淡然的師伯。

燦陽高照,青竹一節節攀高,宛若少年挺直的脊梁,一身風骨。

便是死,也要站著死。

沈溪山看著宋小河靜靜地掉眼淚,心頭又湧起一股煩躁來。

她這幾日哭的都沒停下,沈溪山想讓她彆聽這些東西,這些事上報給仙盟,處理起來一個都不會落下,鐘氏和寒天宗都會得到應有的結局。

但她又必須要聽,因為這些都是關於她師父的曾經。

那些被刻意掩埋的真相,被世人遺忘的故事,如若她不去追尋,就沒人會在意。

然後隨著鐘氏和寒天宗這些人的死,連帶曾經發生在梁頌微身上的故事,就徹底在世上消失了。

總要有人去聽,去將故事傳承下去。

宋小河也明白這些,於是她忍著心中的痛,說

道:“那你為什麼嫁給我師父?你分明不愛他。”

“愛?”鐘慕魚冷冷地譏笑一下,“這些事情發生之後,你覺得我與梁檀之間還會有愛嗎?他就算是根本不知道頌微被抽取一魄的原因,也知道是鐘氏和寒天宗聯手害死了他,自然恨我,恨鐘氏恨到了骨子裡,若不是頌微在死前將他托付給了仙盟,鐘氏怕是早就將他殺了。”

沈溪山聽到此處,恍然大悟。

他之前怎麼也想不明白,仙盟如此嚴苛的地方,為何會養一對廢物般的師徒,且梁檀還占了個靈尊的名號,雖說沒什麼權力,但卻與宋小河占據了一整個山頭——滄海峰就隻有他們師徒二人。

原來是梁頌微的交托。

“頌微給梁檀找了保護傘,他又常年不出山,鐘氏動他不得,便將我下嫁於他。”

宋小河問:“為了什麼?”

這個沈溪山知道答案,“為了風雷咒,也為了監視你師父,怕他恢複那段記憶或是從彆處探聽到了什麼。”

他轉眼看向鐘慕魚,繼續道:“所以你聯合鐘氏演了這麼一出戲,以你的假死嫁禍給梁檀,從梁檀進入長安的那一刻起,你們就沒打算讓他活著離開,對吧?”

鐘慕魚道:“梁檀不死,鐘氏不得心安。”

“一出戲,兩個局。”沈溪山道:“但是你們沒想到,梁檀根本沒有表麵上那麼愚蠢,他將計就計,利用你的假死點燃引魂香,在眾人麵前揭開了梁頌微之事,恐怕你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哪裡出了差錯。”

鐘慕魚隻知計劃,並不知計劃進行得如何,所以當她醒來看見宋小河站在邊上,祖父與父親垂垂老矣的模樣,當下就明白計劃失敗了。

鐘氏的罪行將掩藏不住,梁頌微的死因也將大白於天下。

沈溪山道:“因為我們這邊有個知天命的天師,她入局之時,這棋盤上就隻剩下你們鐘氏的死路。”

鐘慕魚已經不在乎梁檀究竟為何能勝他們一子,隻滿眼淚光地對宋小河央求道:“小河,我知道你與你師父親近,他一直把你當作親生孩子養著,寵你入骨,看在這麼多年我也算是真心待你的份上,你就幫我跟梁檀求求情,要他放過我們鐘家吧。”

宋小河紅著眼睛看著她,眼中都是悲色,不言語。

鐘慕魚哭得淒慘可憐,“我祖父和父親這些年來也悔恨至極,他們當初也是悉心栽培頌微,親手毀了他無異於毀自己的孩子,自頌微隕落後,祖父長長夜不能寐,午夜夢回也總是懺悔,我們所有人都活在煎熬之中……”

“可是當年師父求著讓你去向鐘氏求情的時候,你為何沒有去呢?”

宋小河問她。

“我、我……”鐘慕魚語塞半晌,突然跪在宋小河的麵前,捂著臉痛哭,“我是鐘氏嫡女,必須背負家族的興亡,我沒有辦法啊!你以為我願意讓頌微入鐘氏族譜嗎?他入了鐘氏,我就再也不可能與他在一起,當年我有一萬個理由不同意他入鐘家,可我沒理由讓自己任性而為。”

“鐘

家的符籙傳承百年,聽起來氣派,實則那些符籙年代久遠,咒文繁瑣,符籙中所蘊含的力量一代比一代難傳,到了我們這一代,能熟練掌握發揮其真正力量的,已經寥寥無幾,再這般下去,鐘家遲早式微,梁頌微若是能入了鐘家族譜,若是能飛升成功……”

“那你們鐘家便是天下第一族,世人會為梁頌微立像,天下各處都會有你鐘家的名聲。??[]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沈溪山抱著劍,無不嘲諷道:“所以梁頌微就算是不從,你們也不願這天下第一族的名聲落在彆家頭上,於是乾脆毀了他。”

“人界,就還是那個數千年沒有凡人飛升的人界,眾生平等。”沈溪山勾著嘴角,居高臨下地看著鐘慕魚,說道:“你向誰求情都沒用,就算是梁檀與宋小河就此作罷既往不咎,仙盟也絕不會放過鐘家。”

宋小河擦乾眼淚,咬著牙道:“我絕不會原諒,傷害我師父師伯的人,定要讓你們都付出代價!”

鐘慕魚臉色蒼白如雪,像抽了全身的骨頭,癱坐在地上,滿臉的絕望。

鐘氏百年的名聲,瞞了三十多年,費儘心思,終究沒能瞞住。

她嫁給梁檀,監視他三十餘年,猶如困在牢獄之中,折了雙翅,失去自由,日複一日地坐在院中仰望天空,憑著維護鐘家聲譽這一個念頭堅持著受煎熬。

到頭來竟也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溪山在這時候道:“不過,你現在倒是有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鐘慕魚滿臉期冀地抬頭,“什麼?”

沈溪山說:“梁檀藏起來了,你可有機會將他引出來?”

當務之急,還是將這陣法解除,免得梁檀再做出什麼惡事,畢竟這裡還有那麼多無辜的弟子,不該成為這些恩怨之中的犧牲品。

鐘慕魚趕忙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裳和發髻,眼淚擦乾,又變得體麵起來。

她道:“我有辦法,頌微曾留給梁檀一封信,就藏在寒天宗的竹屋內,隻是梁檀後來再沒回過寒天宗,那封信被我偶然發現,由於是頌微的東西,我就一直沒能燒毀,留存至今,若是用他來引梁檀,他一定會現身。”

宋小河聽了這話,心裡一陣陣的難受,喘不過氣。

她隻覺得師娘變得可恨了,她分明也知道師父有多麼在乎兄長,在乎到一封信就能引他現身,卻還是助紂為虐,為了所謂的家族榮耀,成為師父與兄長死彆的幫凶。

沈溪山微微一揚眉,沒什麼誠意道:“勞煩。”

春季正是多風之時,和煦的風一陣陣吹起來,許久才會停歇。

於是櫻花瓣就被卷得到處都是,落了滿地。

蘇暮臨張嘴打了一個哈欠,花瓣就吹進了嘴裡,他趕忙吐出來,呸呸了幾聲。

實在有些無趣了,他轉頭,朝坐在門邊的梁檀望去。

梁檀緊挨著門坐,他受了傷,坐姿並不端正,嘴邊還有血,草草擦過之後,一張俊美的臉還算乾淨。

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雙眸淡漠,靜靜看著柵欄處推門而入

的梁頌微,然後看著他朝鐘慕魚行禮,說道:“在下是外門弟子梁頌微,誤入姑娘住所還望姑娘莫要怪罪……”

就那麼一句話,說完後,整個幻影就散了。

於是梁檀再默默抬手,重新往符籙上按一下,幻影又再次出現,鐘慕魚坐在院中梳頭。

蘇暮臨看了不下百遍,已經將這幻影中的兩個人所有神情動作語言給記住了,梁檀還是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看著。

他站起身,走到梁檀身邊,在他邊上坐下來,道:“小梁師父,你把我抓來這裡做什麼?當作人質嗎?沒人會在乎我的,你也知道我是魔族,在人界除了小河大人,幾乎沒有……”

“閉嘴。”梁檀冷漠地打斷他的話,不想聽他囉唆。

蘇暮臨縮了縮脖子,又不敢說話了。

現在的梁檀充滿凶戾之氣,與先前的小梁師父判若兩人,蘇暮臨不敢輕易招惹。

或許是他突然說話,打擾了梁檀看幻影的興致,他不再去觸碰那張符籙,而是在袖中摸索一陣,忽然掏出來一盞燈。

這燈眼熟,蘇暮臨認得。

正是長生殿之中,供養魂魄的燈盞。

這盞燈看起來有些陳舊,應當是有些年頭了,但被保護得很好,沒有什麼破損的地方。

正當蘇暮臨想問他,是不是在長生殿偷了一盞出來時,梁檀卻將這燈往地上一摔,突然發怒,“騙子!”

蘇暮臨嚇一跳,屁股往旁邊挪了挪,與梁檀拉開距離,生怕被遷怒。

燈沒有摔碎,在地上滾了兩圈,正麵露出來,上麵刻著兩字:梁清。

梁檀咬著牙,眼睛紅了,落了淚,恨聲道:“不是說這燈盞可以庇佑凡人的魂魄嗎?為什麼我明明求了一盞供給他,他還是魂飛魄散?這那麼多年,我點了那麼多次的引魂香,連他的一縷殘魂都召不來……”

蘇暮臨見他哭得傷心,將燈盞慢慢扶起,道:“不就是一盞燈嘛,就算沒用,也不至於哭呀。”

梁檀現在十分生氣,也不要自己這張老臉了,自己揭自己的短:“你懂個屁,那年南方戰亂不休,路邊的死人比這院子的落花還多,我聽聞長生殿在那邊,硬是頂著一路烽火尋過找,最後在殿前跪了足足三百日,跪得膝蓋儘碎,連著三年走路都需要拄著拐,就為了這麼一盞破燈!”

蘇暮臨隻得安慰他,“說不定,是他早就投胎了呢?”

“那掌燈的死老頭說供奉的魂魄若是投胎,燈就會亮起,你看它亮了嗎!”梁檀氣惱道。

蘇暮臨小聲道:“我也不懂啊。”

梁檀與他生氣爭吵也沒什麼意義,隻是自顧自道:“天下之大,竟沒有我哥哥魂魄的容身之所,他不是被天道選中的人嗎?何以會落到這般地步……”

蘇暮臨就說:“被天道選中的人很多的,也沒什麼特殊。”

這話梁檀根本不愛聽,不知道他為什麼總接自己的話,氣憤道:“你閉嘴,我不想聽你說話。”

蘇暮臨哦了一

聲,老實閉上嘴。

他倒不是不懂眼色的人,往常彆人發怒或是傷心時,蘇暮臨早就跑得遠遠的,怕被波及。

可不知為何,他看著梁檀這副模樣——狼狽地坐在地上,窩囊地落著淚,就覺得他頗為可憐,心頭一陣一陣地發軟,想跟他說幾句話。

隻是梁檀好像不太想跟他說。

梁檀咒罵著長生殿,罵完之後又罵鐘氏和寒天宗,最後又罵兄長,鬼哭神嚎一般。

罵累了,他總算停下,神色麻木地按著符籙,又開啟了幻影,好似瘋了。

兩人並肩坐著,粉嫩的櫻花瓣落了滿院子。

蘇暮臨悄悄看他幾眼,見他這樣,又有些莫名的心疼,覺得他簡直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了。

於是一把將自己袖中的符籙全掏出來放在梁檀麵前,說:“要我說,你跟鐘氏他們拚命吧,這些符籙就當是我給你助威了。”

梁檀瞥他一眼,不想搭理。

蘇暮臨就翻著符籙道:“你彆看我入仙盟學習符籙沒多久,但是我的天賦還是很高的!你看看這些符,水符火符風符……還有雷符,我的雷符畫得很好,也很厲害!”

一張符籙被舉到梁檀麵前,他不耐煩地將蘇暮臨的手拍開。

蘇暮臨堅持不懈,又舉到他麵前,說:“你就看一眼!”

梁檀嫌他煩,沒心情也沒力氣跟他鬨,於是看了一眼。

隻這一眼,他就臉色劇變,一把捏住蘇暮臨的手,將符籙舉到麵前端詳。

蘇暮臨吃痛,神色扭曲,一把將手掙脫縮回來,心中暗罵梁檀不知好歹。

卻見他一下就變得瘋狂起來,猛地揪住了蘇暮臨的衣領,“這符是誰畫的?”

蘇暮臨唉唉叫了兩聲,“是我啊。”

梁檀的雙眼掀起驚濤駭浪,紅得嚇人,雙手都在發抖,顫著聲,“是你畫的?你如何畫的?”

蘇暮臨很是莫名其妙,但還是老實回答:“就是從仙盟的符修大課裡學的啊,不是風雷咒嗎?”

梁檀激動地大聲叫喊:“仙盟根本沒有這樣的風雷咒!”

他指著符籙中的一角,雙手抖得厲害,語無倫次道:“這裡,就是這裡、仙盟的風雷咒根本沒有這處,這是……”

他好像有些喘不過氣來,說話時臉漲得通紅,邊說邊哭,一張臉扭曲起來,比剛才還瘋。

蘇暮臨嚇到了,想著現在跑還來不來得及。

手腕卻被梁檀死死攥住,掙紮不得。

正在這時,天空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清冷淡漠。

“頌微絕筆,留於子敬。”

梁檀聽到聲音的一刹那,猛地從地上躥起來,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他連聲呢喃著哥哥,然後慌張地往前奔了幾步,整個人在院中消失,不見了蹤影,留下一臉茫然的蘇暮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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