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在床上躺了許久,唇上還有清晰的觸感,是沈溪山莽撞的牙齒留下的。
他雖然在鉗製她的時候用了很大的力氣,但唇舌始終都是柔軟的,所以她唇上並沒有傷口。
隻有手掌心的那個紅腫的,呈現出一個“禁”字的地方還灼燙得很。
宋小河完全可以催動寒冰之力將傷口的疼痛給化解,但卻沒有絲毫行動,隻是看著手心發呆。
之前她的掌心被按上去的一刹那,劇烈的疼痛讓宋小河一下就失聲喊出來,半個時辰過去,掌心的刺痛雖然有了消減,但依舊疼得鑽心。
然而這卻是沈溪山每日每夜都要忍受的痛,宋小河沒有抹去掌心的疼痛,是刻意讓這個念頭反反複複在腦中浮現。
宋小河生平沒有與哪個男子親密接觸過,這樣一個突如其來,又充滿凶蠻的親吻,徹底打亂了宋小河的內心,攪得天翻地覆,蕩開一層又一層的春水。
尤其是沈溪山所說的話,和他那雙被燈光照亮時,滿含著情愫的眼睛,讓宋小河一想起來,心跳就亂得厲害,瘋狂上下躥動,無法平靜。
沈溪山,一個修無情道的人,竟然會親口承認對她動了心?
這種事情是在宋小河的夢裡都絕不會出現。
人人都說沈溪山不會愛上任何人,他的心裡隻有大道,隻有飛升,所以宋小河也從未想過情愛一詞會落在他的身上。
可是發生在眼前的事,讓一個十分嚴峻的問題擺在了宋小河的麵前。
沈溪山可能麵臨著破無情道的情況。
宋小河一想到此,心中就湧起一陣懼怕,直接壓過了情愫帶來的悸動,讓她十分不安。
她斟酌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去找沈溪山。
雖然他們方才好像是發生了些不愉快,但宋小河並不知道他為何突然發瘋,若是與他坐下來推心置腹地聊上一聊,或許能解決很多問題。
想到此,在床上躺了許久的宋小河翻身下床,渾身的力氣已經恢複,心緒也慢慢趨於平靜。
她出了門,在沈溪山的門口徘徊很久,最終還是紅著耳朵敲他的門。
誰知敲了好些下都沒人應聲,宋小河推開門一看,房中空蕩蕩,沈溪山不在其中。
外麵電閃雷鳴,大雨瓢潑,他就這麼凶巴巴地按著她一頓欺負,然後悄無聲息地出門去了?
宋小河看著空空如也的房,頓時有些惱怒,叉著腰想,他指定是自己去查什麼事了,沒帶上她!
她回了房間拿門撒氣,重重將房門關上摔上後,又跑去床上繼續挺屍。
躺著躺著,還真就睡著了。
也不知是什麼緣由,這次宋小河睡著之後,做了個頗為奇怪的夢。
是一個暴雨傾盆的夜,屋中亮著微弱的光。
也不知能不能稱做房屋,那地方其實更像是一個山洞,隻不過相當寬闊,地上鋪了厚厚的乾草,還擺放著桌椅。
沒有正經的床
,隻有一片寬廣的石台??[]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上麵鋪了被褥和獸毛的毯子,看起來十分簡陋,但卻像是什麼人長久的居住之地。
照明的是幾顆鑲嵌在牆上的珠子,散發的光柔和,落在被褥裡交疊的二人身上。
沈溪山穿著村中常見的粗麻布衣,被扯得亂七八糟,露出半個結實精瘦的膀子,隨著他的動作顯出蓬勃的肌理,光影照出了他脊背上的一層薄汗。
他將宋小河按在光滑的獸毛毯子裡,高大的身軀幾乎將她全壓住,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朵上,脖子上,然後用牙齒輕輕咬著,輕易在白嫩的皮膚上留下痕跡。
宋小河額頭都是汗,浸濕了額邊的碎發,眼角染上絢爛的緋色,汗珠流下來,像是落了淚一樣。她的雙手沒有被桎梏,一隻手搭在沈溪山的肩頭,一隻落在毯子上,嘴裡發出嗚嗚的細微聲響。
衣襟被揉亂了,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膚和鎖骨,沈溪山埋頭啃著,不一會兒就布滿紅痕。
旖旎與灼熱在微弱的光影下蒸騰,宋小河抱著沈溪山,親昵地貼著他的頭蹭,像是表達無儘的喜歡。
一夢散去,宋小河在一道雷聲中醒來。
奇怪的是她並未感覺受到了驚嚇,反而是將夢中的所有歡喜帶出來了一樣,整個胸膛被蜜糖一般的東西填滿,從裡到外都是舒暢的。
宋小河茫然地坐起身,慢慢回想著方才的夢境,心跳這才逐漸加快,直到震耳欲聾,甚至蓋過了外麵的驚雷。
她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真實得像是發生過一樣。
天黑透了,房中沒有點燈,一點亮光都沒有。宋小河就在這黑暗之中坐了許久,摸了一把自己褪去了滾燙溫度的臉,慢吞吞地下了床。
推開窗子,外麵的雨已經停了,但雷聲還在響,似乎在醞釀著下一場暴雨。
空中濕潤,連帶著風也是涼爽的,宋小河朝底下看了一眼。
街道上沒了行人,又沒有月亮的照明,顯得極為冷清,是以遠處傳來的喧嘩聲就相當明顯。
宋小河側著耳朵認真聽了聽,聽到了有人哭喊,立即意識到是有什麼事發生了,她趕忙拿起木劍彆在腰間,披上黑色的外衣,而後出了房門。
路過沈溪山房屋的時候她還特地伸頭看了一眼,房門敞著,裡麵依舊沒人。
宋小河腳步沒有停留,徑直出了客棧。
壽麟城的夜晚似乎總有一股陰風,冷颼颼的,宋小河小跑起來,踩著地上的水,往吵鬨的地方尋去。
是在城中的最西邊,老遠就能聽見吵鬨的聲音,拐了個彎行到這條街上一看,就見許多人正提著燈盞舉著火把站在路的儘頭,也不知在吵什麼,中間夾雜著淒慘的哭聲。
宋小河趕緊跑過去,從擁擠的人群中擠進去,就看見路邊擺著一輛拉車,上麵躺著個人,被白布蓋住了,血浸透了半張布,顯得尤為刺目。
拉車旁跪坐著幾個人,正哀聲大哭,宋小河認出其中一個是早上買糖糕給她的中年婦女。
如今她癱坐在一旁,臉上全是淚,哭著喊,“兒啊!我的兒啊——”
旁處站著兩個身著仙盟宗服的弟子,正與幾個男子爭執。
其中爭得麵紅耳赤的女弟子,正是倪瑩。
她氣得渾身發抖,怒道:“我說了多少遍!我發現此人的時候,他已經死了,我好心將他埋了,還是做了錯事不成?!”
“我們壽麟城之人若是故去,需以柳木之土封住七竅,再過火門,方能入土為安,你這般隨意掩埋,將人魂散儘,這孩子如何還能找到回家的路?”一男子大聲斥責倪瑩。
“簡直荒謬!人死之後魂魄就去了冥界論功過,入輪回,哪還有回家一說?”倪瑩道:“此人的魂魄怕是早就在冥界排隊了,我見他曝屍荒野才動了惻隱之心,早知你們如此不知好歹,我才不會多管閒事!”
那中年婦女一聽,當即從地上爬起來,猛地撲向倪瑩,嘶聲喊道:“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旁邊幾個仙盟弟子將她攔住,倪瑩也後退了兩步,氣道:“又不是我殺了你兒子,你找我要什麼?”
幾句停下來,事情大概宋小河也理解了。
周圍站著的大多都是壽麟城的百姓,此時正議論不休,耳邊全是嗡嗡響聲,細細聽來,也就隻能聽清楚一些“可惜了”“怎麼死的呢?”“怕是……”
“你們這些修仙之人,何時滾出壽麟城?!”
人群中不知誰高聲喊了一句,其後眾人也紛紛附和,聲音逐漸打起來。
所有百姓都表現出極其厭惡的模樣,叫喊著讓他們這些外來的修仙弟子滾出去,聲音竟相當震耳。
倪瑩被這架勢給嚇到,氣紅了一張臉,卻也不敢再開口與他們爭吵了。
“小河大人!”蘇暮臨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躥出來,一下就站在她的身邊,伸手拉她的胳膊,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宋小河轉頭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句話問得有些奇怪,反問道:“我為何不能在這裡?”
蘇暮臨神神秘秘地朝後看了一眼,然後湊到宋小河的耳邊說:“此處有蹊蹺呢,兩個時辰前我和阿姐都聞到了這裡有魔族的氣息,便在此處等著。”
“魔族的氣息?”宋小河心中一緊,“你姐姐也在?”
蘇暮臨點頭,往上指了指,宋小河抬頭看去,就看見麵前百步遠的位置有一座二層高樓,一人正站在屋頂上,被夜色遮掩。
正是桑悅。
她隔空與宋小河對上視線,一雙眼睛在夜中泛著微微的綠光,緊緊盯著她。
與蘇暮臨相比,桑悅更具備狼的氣場,像個隱藏在黑暗中的捕獵者。
宋小河還想再問,卻見孟觀行從後麵走了過來,笑著對宋小河道:“小河姑娘,你也來了此地?”
她喚道:“孟師兄。”
孟觀行到底還是逮住了蘇暮臨,宋小河有些好奇,就問他:“孟師兄是如何找到蘇暮臨的?”
“不是我找到的。”孟觀行笑著道:
“是他那個姐姐,一下就把他從狗窩裡拽出來,我說怎麼尋了兩個時辰都沒找到他人呢,先前路過那個狗窩幾回,隻看見一隻狗衝著那地方一直叫,倒是沒想到他會在裡麵睡覺。”
蘇暮臨沒吭聲。
其實要不是桑悅將他拽出來,他能保證孟觀行把鞋底磨穿都找不到他。
孟觀行說著,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轉頭對蘇暮臨問道:“你那個姐姐,可許了婚配沒有?”
“沒有。”蘇暮臨睨他一眼,“怎麼?你有什麼想法?”
孟觀行的笑有些靦腆,道:“我今年二十有二,也尚未……”
蘇暮臨當即大怒,“滾!你是什麼人,也敢肖想我阿姐!”
孟觀行並不因此生氣,態度反而更加謙遜,像是對小舅子低頭,“我是西京孟氏,雖說不是什麼仙門望族,但孟氏也有幾十年……”
“孟師兄!”宋小河趕忙開口打斷了他,看了一眼氣得齜牙咧嘴的蘇暮臨,而後道:“還是先去看看眼下究竟是什麼情況的,被城中百姓為難之人是我們仙盟弟子。”
此處那麼吵鬨,仙盟弟子還被刁難著,宋小河不明白一向端莊穩重的孟觀行為何會突然提起這種事。
“不必擔憂,沈師弟也在此,若是有什麼危險,他自會第一個出手,保護仙盟弟子。”
沈師弟三個字落到宋小河的耳朵裡,立即在她心頭炸了一道雷,落下淅淅瀝瀝的春雨。她的目光不受控製,在人群中搜尋,問:“在何處呢?”
孟觀行湊近了她,指了個方向,說:“那呢,你仔細瞧。”
宋小河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沈溪山站在幾層石階之上。
他已換了一身衣裳,黑色的長衫上滿是金絲所繡的獸紋,長發半束,戴著一根羊脂玉簪,身下的部分垂下來披在肩頭,將他後脖子的“禁”字遮得嚴嚴實實。
黑色襯得他麵容更加白俊,隻是眉眼淡無波瀾,顯出幾分不近人情的冷漠來。
他在看宋小河。
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對上宋小河視線之後,他的神色也沒有絲毫變化。
好像把宋小河按在房中好一頓親的事情沒發生過一樣。
孟觀行道:“沈師弟老早就來了此地,辦事相當認真,我這個做師兄的都自行慚愧。”
宋小河隨口回了一句,“怎會,孟師兄尋蘇暮臨也尋得認真,都是認真做事,能有什麼分彆?”
孟觀行噎了一下,從宋小河身側退後兩步,又揪著蘇暮臨問起他姐姐的事。
周圍的百姓喊得聲音響亮,卻無人當真敢動手驅逐那幾個仙盟弟子。
畢竟修仙之人與尋常凡人的差距是難以跨越的,若真動起手來,沒有任何凡人能討得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