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將軍是什麼來曆?”
宋小河疑問道。
她倒不是在問孟觀行,因為這會兒的孟觀行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再說話了,況且他也是初來此地,應當不知這城中的事情,恐怕也不知雲馥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孟觀行用沾滿血的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背,說:“你快帶他們走……”
“孟師兄。”宋小河半跪在地上,與孟觀行的視線持平,那一隻琥珀色的眼睛盯著他,“我想把你們都救出去,但眼下還不行,城中的事還沒解決,我貿然帶你們出去若是遇到危險,我沒有把握保護好你們每個人,所以,還是要委屈你們暫且留在此地。”
孟觀行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麼,但沒發出聲音。
他可能意識到,央求宋小河將人救走,對宋小河來說是巨大的負擔,她一個人是無法搬動四五個大男人的,況且外麵危險,她來來回回的搬運,則更有可能將無頭將軍再吸引來。
所以他沒再說話,隻留下了無法保護同伴而悔恨的淚水。
宋小河站起身,雙掌凝結出赤紅的光芒,同時往上一抬手,像是用力將什麼東西抬起來一樣,地上便憑空出現一道赤色冰牆,迅速組成了厚實的屏障,將孟觀行以及其他昏睡的人籠罩在其中。
寒意徹骨襲來,孟觀行猛地打了個哆嗦。
宋小河雙指並攏,不知道念了什麼法訣,一下就甩在孟觀行和其他幾人的身上,隨後一層淺淺的紅色光芒膨脹起來,像是第二層屏障。
孟觀行就感覺到周身的寒冷消失了,“小河?”
“孟師兄,我在你們身邊設下了赤冰結界,可以隱蔽生息,保護你們。”宋小河將手掌貼在冰牆上,聲音輕輕的,卻又帶著無比鄭重,“待我破除了城中的域,便會回來找你們。”
孟觀行微微偏頭,無神的雙目不知落在什麼地方,耳朵全是宋小河的聲音。
他此行前來,是為了保護宋小河找到冥界之門,卻沒想到此刻竟成了宋小河的負累,反倒要她來救自己。
“你能逃則逃……我們,或許注定命儘於此。”孟觀行強撐著力氣勸她。
“不會的。”宋小河說:“我一定會將你們救出去的。”
她說完這句話,突然聽見一陣清脆的鎖鏈聲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沉重的腳步聲,遠遠傳來。
宋小河猜測,這有可能便是孟觀行所說的無頭將軍,她對孟觀行說了一句“我走了”,便趕忙起身出去。
蘇暮臨還守在門口,應當也是聽見了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察覺到危險的靠近,他整個人弓起了脊背,齜牙咧嘴。
倒是比清醒時候的他膽子更大一些。
宋小河將沈溪山先前送她的那把劍召出,握在手上,道:“走,我們去會會這無頭將軍是個什麼厲害角色。”
她大步上前,蘇暮臨就立即跟在身後。
兩人以非常快地速度離開了這間藏匿著孟觀行幾人的小屋
。
匆忙的腳步聲漸遠,孟觀行側著耳朵聽,已經完全聽不到宋小河的動靜了。
她在這裡布下了結界,然後飛快離去。
在他絕望等死之時,宋小河用一種非常醇厚的靈力治療了他的傷勢,得以讓他保留了最後一口氣,保留了生的希望。
不管她會不會回來,孟觀行已經滿心感激。
“你覺得她會回來找你嗎?”
一道稚嫩的聲音突兀地在身邊響起,孟觀行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屏住呼吸。
“當然不會了。”
又響起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我又不是問你。”那男孩說。
“他回答不了。”女孩說:“他快要死了,會變得像我們一樣。”
“你彆聽她瞎說。”那男孩似乎在對孟觀行說話,語氣很輕快,“阿竹一定會回來找你的,她向來不失約。”
“可她對我們失約了。”
“沒有啊。”男孩說:“她隻不過是來晚了。”
孟觀行聽來聽去,雖然聽不懂這兩個孩子在說什麼,但見他們似乎並沒有惡意,精神不由也放鬆下來。
也罷,若是死前有人陪伴,也不算孤單。
另一邊,宋小河跑了半條街之後,赫然看見了道路儘頭站著的一具無頭之屍。
那無頭屍渾身穿著厚重的鱗甲,手中拎著一杆銀槍,雙臂掛著鎖鏈,腳步相當緩慢。
它走一步,身上的鎖鏈和鱗甲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聲響,在寂靜的街道上來回蕩著。
與先前在坑中看到的無頭屍不同,這具屍體身上所披的戰甲,一看便能猜出生前是威風赫赫的將軍,應當就是被鐵鏈封在棺材裡的那位。
隻是它身量並不高大,也不顯得強壯,看起來不像有什麼危險。
孟觀行看不見,又如何知道這無頭屍是將軍的呢?
宋小河心裡正疑惑著,忽而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細細辨彆,就聽出那是一種奇怪的聲音,分辨不出男女,口齒也不大清晰,斷斷續續道:“我……乃……將軍。”
它都沒有頭,是從哪裡發出的聲音?
宋小河的腦門上滿是疑問,躲在暗處細細觀察,見那無頭將軍一步一步朝這邊走來,心想著絕不能讓它再往前,否則又會走到孟觀行的藏身之處。
她用腳尖輕輕碰了碰蘇暮臨,朝著對麵一指,低聲說:“你去那邊,我們兵分兩路,將它引走。”
蘇暮臨耷拉著舌頭,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宋小河想著也沒彆的辦法了,暗道一聲對不住了,隨後往他胳膊上使勁一擰。
下一刻,蘇暮臨爆發出高聲嚎叫:“嗷嗚——”
無頭將軍聽到了這動靜,腳步立即一頓,下一刻,它便將手中的銀槍猛然揮舞起來,攪動著風聲發出呼嘯,如一支離弦之箭直奔宋小河二人所處之地。
腳步聲震響,無頭將軍所過之處,地上皆留下了腳印踩出深深的碎痕,
似乎每一步都能使地麵輕震。
宋小河反應也很迅速,她一腳就把蘇暮臨給踹飛了,同時自己往後翻,剛離開那處,無頭將軍高舉的銀槍就重重劈下!轟響過後,那地方的斷壁殘垣在瞬間被劈得稀巴爛,碎了一地。
宋小河心中大駭,將這場景看在眼裡,心有餘悸。
這一下若是劈在她腦袋上,她圓圓的腦袋瓜就會變成西瓜。
同時,她也看見那無頭將軍的後背處,用鐵鏈掛著一顆頭顱,長發散著,看不清麵容。
發出那斷斷續續的聲音的,正是這顆頭顱。
而蘇暮臨那邊雖然被宋小河踹得突然,但他的身姿出奇的矯健,穩穩地落在地上,轉頭看見無頭將軍掄著銀槍跑來,他撒腿就開始狂奔。
蘇暮臨手腳並用,速度本就比平時要快上許多,卻沒想到那每一步看起來都很沉重的無頭將軍速度更快,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它就追上了蘇暮臨,鋒利的槍頭猛地往前刺,正對著蘇暮臨的脊背紮去。
這一下若是中了,定然當場就把蘇暮臨給捅穿,挑在銀槍上。
宋小河在這一瞬把移動的速度拉到極致,閃身到了蘇暮臨的麵前來,手中的劍往上一頂,將銀槍頭死死地卡住!
巨大的力量在頃刻間從她正麵撲來,千斤壓力撞上她的手腕,宋小河連一瞬間都堅持不了,又扶上一隻手,渾身爆發出赤紅的靈力,彙聚於雙手之處,與此同時,她將全身的力量壓在雙腳,腳往後蹬,企圖借力將無頭將軍這一擊攔下。
就見她被雙手持劍抵著無頭將軍的銀槍,往後滑退了十數丈不止,一時間塵土飛揚,將宋小河的身影淹沒其中。
險些將宋小河的鞋底給磨穿。
堪堪停下來後,那無頭將軍的銀槍猛地往上一挑,衝著她的手腕刺來,進攻的速度太快,又是貼身,宋小河無法以劍應對,隻得鬆了手,讓它將劍挑飛。
她身子往下一矮,旋身後退,將連續幾招躲過,往後拉開了距離,轉身便奔跑起來,而後右手一抬,掌中紅光環繞,隻聽她大喝一聲,“晝明!”
被挑飛的長劍泛起紅光,在空中旋轉數圈,便驟然往下,朝她的位置飛回來。
宋小河握住劍的瞬間,身後破風聲響起,她想都沒想往前就地一滾,反手揮出一劍,紅光卷著劍氣淩厲出擊,與銀槍撞在一起,發出“鐺”的一聲響,卻在下一刻,那碩大的銀槍將紅光劍氣刺得粉碎!
她這才明白為何孟觀行會受那麼重的傷了,這無頭將軍簡直太過厲害。
它的招數狠厲而迅猛,速度又快得難以招架,宋小河方才雙手硬接下那一擊時,雙臂被震得疼痛至極,險些脫力。
它甚至將宋小河揮出的那股帶著極寒之力的劍氣給擊碎!
宋小河勉力與它交了幾下手,極寒之力凍上了它的軀體,卻又在頃刻間被它擊碎,銀槍所帶的力量又極為強悍,落在地上便給地上敲出一丈長的裂縫,摔在牆上,也能輕易將牆體砸碎。
若是落在宋
小河身上,可就不是傷筋動骨那麼簡單了。
宋小河知道自己近戰絕不可能敵得過無頭將軍,可它速度太快,也無法拉遠距離,若是動用極寒之力,恐怕會波及在附近的孟觀行一眾人,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將這無頭將軍引得再遠一些。
她在空中旋身,借助全身的力氣和旋轉中形成的慣性一連在無頭將軍的銀槍上砍了三下。
隻聽“鐺鐺鐺”三聲脆響,無頭將軍沒穩住身形,往後退了兩步,總算是讓宋小河有了抽身的間隙。
她回身就跑,一道道赤冰承接著她的腳印拔地而起,形成屏障。
此舉有用,無頭將軍雖然可以用銀槍破冰,但總歸動作沒有方才那麼快了,宋小河抓準時機,衝蘇暮臨大喊:“走!”
蘇暮臨飛奔起來,跟著她往前跑。
由於無頭將軍在後麵追得緊,一開始宋小河與蘇暮臨還是並肩逃跑,但蘇暮臨被無頭將軍嚇得屁滾尿流,手腳拚了命地狂擺,導致他速度一下子就提上去,將宋小河也甩在了後麵。
無頭將軍追上來,銀槍自上方劈下,宋小河嚇得趕忙閃躲,倒抽一口涼氣,咬著牙催動靈力,雙腳覆上紅光,速度也驟然加快。
如此一來,她與蘇暮臨逐漸變成了賽跑。
誰落在後麵,就會遭到無頭將軍的攻擊,而它在攻擊的時候身形會停頓一瞬,導致距離被拉開。
所以宋小河與蘇暮臨爭著往前,誰也不肯落後去頂那一擊,不過短短半刻鐘的時間,二人幾乎跨越了半座城。
無儘的夜色下,迷霧籠罩的凶城,遍布屍骨的街道之上,四條小辮飛舞的少女身邊跟著銀發的俊美少年,兩個身影在荒廢之地中穿梭閃躲,身後跟著手持銀槍的無頭屍體。
無頭將軍緊追不舍,每回要攆上二人時,又都會被二人給拚命拉開距離。
直到宋小河發現那高大的城牆到了儘頭之處,這才意識到她誤打誤撞地找到了先前與沈溪山約定彙合之處。
此地距離孟觀行藏身之處已經足夠遠,而她也跑累了,便將劍一橫,腳往地上一霎,眨眼間動身,身形化作一抹白影,朝無頭將軍攻去。
長劍與銀槍相撞,在寂靜的夜中發出刺耳的聲音,宋小河疾速揮動著長劍,連接十招,雙臂就被震得受不了,念動業火紅蓮的法訣,釋放滔天的寒意!
白霜在方圓蔓延,赤色的冰環繞著兩人飛舞,狂風大作之間,宋小河的攻勢大開大合,覆上紅色光芒的劍變得淩厲,另有不斷變幻的冰棱在周身輔佐,她與無頭將軍纏鬥在一起。
它身上的鎧甲已破爛不堪,卻還是能夠抵擋宋小河的劍刃,重重看上去也隻能留下淺淺的一道印記,便是轉手改為前刺,也無法穿透鎧甲。
反觀它的長槍,在周圍形成極大的破壞力,好在她沒回都能及時閃躲,若有不慎中了一擊,隻怕再難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