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不辭春(六)(2 / 2)

小師弟 風歌且行 15778 字 6個月前

銀槍往上猛地一挑,宋小河踩著槍頭高高躍到空中,一抬手,一張黃紙符籙便夾在了雙指之間。

這是她練了很長時間的雷符,今日苦戰,正好可以試試成果。

她將符籙甩到空中,符紙在空中旋轉幾周停下,漂浮在身前,上麵的赤色咒文泛起光芒。

旦見宋小河左手持劍收至身後,右手豎在身前,雙指並攏,身上湧出大量紅光將符紙包圍,而後脆聲喝道:“清檀雷法——”

“召來!”

脆聲落下的瞬間,一道銀雷從天際劈下來,炸出巨大的聲響,震耳欲聾!

漆黑的城中明晝一瞬,雷光正正落在無頭將軍的身上,直劈得它整個身軀猛地顫抖抽搐起來,不停地往後退著。

但宋小河顯然沒有熟練掌握雷法,隻落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雷後,天地又暗下來,符紙在瞬間化作灰燼消散。

不過這也足夠了,刺目紅光將她緊緊裹纏其中,她從空中俯衝,長劍卷起光芒,直往無頭將軍的心口刺去。

無頭將軍以銀槍對上,兩方鋒利無比的刃劍撞在一起,爆發出的力量在周圍一圈一圈炸開,地上的屍骨和碎石翻飛。

到底還是宋小河手中的劍更勝一籌,將銀槍寸寸折斷,劍尖猛地往它心口衝擊。

卻在劍尖觸碰鎧甲的前一刻,它伸出青紫的手,一把抓住了長劍,旋即便是一抬腿,蓄滿力量的正蹬!

離得太近了,宋小河再閃躲已經是來不及,隻得棄了劍,雙手抬起,掌中凝出耀眼的紅光,在麵前極快地幻化出厚實的赤冰層作擋。

那一腳結結實實踹在冰上,隻聽砰地一聲巨響,厚重的冰層碎裂千塊,宋小河像射出去的箭,整個人往後疾速摔去。

冰層緩解了她所受到的衝擊,但實在是太近,且那無頭將軍的力量巨大無比,冰層被粉碎之後,她還是飛了出去。

途中宋小河嘗試用靈力穩住身形,卻無法停下,正以為要摔得不輕時,餘光忽而掠過一道黑影,緊接著她的身軀就從後麵被人整個抱住。

熟悉的氣息包裹而來,附著在宋小河的周身,她的心臟瘋狂跳動,欣喜奔湧而出,狂風之中她匆忙回頭一瞥,在飛舞的墨發裡看見一張極是俊俏的臉。

是沈溪山!

“接住你了。”他在宋小河的耳邊嗬氣,輕聲呢喃。

金光閃爍著,他用靈力緩衝後退的速度,慢慢地就停了下來,卻沒把宋小河放下,反而抱得更緊了。他將頭低下,埋進她的側頸處,像是擱淺在岸邊許久的魚終於回到了小河裡,貪婪地汲取著。

宋小河乖乖站著讓他抱了會兒,他的發蹭得她脖頸癢癢的,也忍著沒動。

沈溪山好一陣揉搓親昵後才鬆手,抬起她的胳膊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

她倒是沒急著跟他說話,反而回頭看了一眼。

就見那無頭將軍站在遠處,左右徘徊了片刻,竟轉身離去了。

她主動拽住沈溪山的手,急急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它怎麼走了?”

“此處它進不來。”沈溪山順著她柔軟的手指往上,扣進她的指縫中,掌心

相貼,很快又黏上來,“身上其他地方有沒有受傷?”

宋小河回頭,對上沈溪山的眼睛。

他的眼睛沒有那麼黑,被光一照就顯得相當澄澈,專心致誌地盯著宋小河時,眸子裡那充盈的喜歡就無法掩飾了。

沈溪山的臉上很難出現這樣情緒強烈的神色,以往不管是笑還是發怒,都擔得上端莊二字,一朝墜入情河,穩重消失得一乾二淨,眉眼間儘是少年對情愫的純粹和濃烈。

宋小河看著他,心底裡沒由來一陣委屈,悶頭埋進他的胸膛裡,開始告狀,“你知道嗎?雲馥竟然一直在騙我們,先前在廟裡的那個獵師就是她殺的,後來我們分散後,她從蘇暮臨的身上取走了魂魄。”

“我一直把她當朋友,她竟然這般利用我們!”

人大概都是如此,經曆了危險和欺負之後,一個人時尚能硬撐,強作鎮定,可被人珍視保護的時候,又會有太多的委屈和脆弱。

雲馥的叛變,蘇暮臨魂魄被抽,孟觀行與其他人的重傷。

死亡隨時會降臨在他們任何一個人的頭上,宋小河有心想保護他們,可他們受傷害是發生在悄無聲息之間,是宋小河毫無察覺的時候。

她無法做及時雨。

一直以來的慌亂和無力狠狠撕扯著她的心,這一路的強作鎮定,也在看見沈溪山的那一刻瓦解。

宋小河從來不是什麼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之人,她已經成長了很多,若是擱在一年前遭遇這些事,她早就一邊哭著跑一邊喊師父了。

現在也是將腦門抵在沈溪山的胸膛,從少年寬闊的身軀上尋求一份心安。

無關情愛,是沈溪山對她的在乎和重視,所以才有了這份心安,她需要有人與她分擔。

“孟師兄……”她低聲說:“他受了很重的傷,我去的時候他都快死了,其他人也暈死過去,我沒辦法將他們都帶過來,就暫時用結界將他們藏在裡麵。”

沈溪山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他若是受傷太重,你帶著他走反而會讓他傷勢加重,消耗更多的力氣,若遇到危險,也無法逃脫。”

他低下頭,將宋小河從懷裡挖出來,捧著她的臉,指尖從她的眼角晃過,擦去一片濕潤。

墨黑與琥珀形成的眼睛,讓宋小河可憐兮兮的神色看起來尤其讓人心動,沈溪山哄道:“你做了最正確的選擇,已經足夠好了,彆自責。”

是了,他們終究是為了護送宋小河而來,若是死在了這裡,宋小河的自責足以擊潰理智,將她淹沒。

沈溪山看出她心中所想,所以才拍著她的脊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

有人哄之後,宋小河的情緒也很快就穩定下來,腦子也終於變得清明,開始向沈溪山簡單說了這段時間她遇到的那些事,雖然順序有些錯亂,但好歹將重點描述完全。

接著又向他提出疑問:“為何我們分開之後,共感咒連不通了?還有你方才說那無頭將軍不敢進來,是什麼意思?”

“這塊地方

,被人布了陣法。”沈溪山道:“我被妖獸逼到了此處,踏進陣法的時候才察覺,但為時已晚,無法再出去,陣法將我的法訣阻隔,所以沒能跟你連通共感咒。”

“什麼陣法如此厲害,能將你困住?”宋小河擰著眉,緊忙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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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厲害。”

沈溪山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嚴肅起來,沉著聲說:“這就是便是先前在酆都鬼蜮將我靈力儘封的陣法。”

宋小河心中大駭,慌張起來,“可,可是在壽麟城的時候,關如萱他們對你用這種陣法不是沒有效用了嗎?”

沈溪山說:“他們布的陣自然沒什麼威力,但是這次的陣法,與酆都鬼蜮那個出自同一人之手。”

言下之意,這次的陣法對他有著極大的威脅。

“那現在該如何?”宋小河抓著他的手,身上已經開始冒冷汗,若是沈溪山被這陣法再封一次,她都不敢想象在這危險的地方會有什麼後果,“破陣?破陣有用嗎?”

沈溪山搖頭,“我在這段時間已經仔細尋找過,沒找到陣眼,布下此陣之人本事極高,將陣眼藏得毫無破綻,布陣的本事在我之上。”

打出生起便被譽為天才的沈溪山,有朝一日也能說出“在我之上”這樣的話,那就說明布陣之人確實厲害。

“是何人?”宋小河問:“我先前也猜測雲馥有同夥,或許就是布下這陣法的人。”

沈溪山斂眸看著她,指腹摩挲著她白嫩的耳廓,淡聲道:“你說雲馥為了蒙騙我將自己變為瞎子,其實還有一人故意遮掩了雙眼。”

宋小河抿著唇,緊緊盯著沈溪山,琥珀色的那隻眼睛顫動,已經隱隱有了難過之色。

她或許猜到了。

先前步時鳶用綢布蒙了雙眼,不是因為眼睛看不見,而是為了從沈溪山那裡瞞過去,乾脆將眼睛蒙上了。

沈溪山動作輕柔地撫摸宋小河,說:“從一開始遞消息給吳智明,讓關家暗中將日晷神儀的消息透露給仙盟,從而引我去酆都鬼蜮的,與兩次布下這個陣法的是同一人。她聯手謝歸讓你釋放夏國百姓了卻前世業果,告知你師父取出日晷神儀和開啟那神器的方法,以及夥同雲馥將你帶來此地。”

“你方才在城中找到了蘇暮臨,看見了雲馥,遇見孟觀行幾人,現在又來到我身邊,獨獨一人,你沒遇見。”

“是鳶姐。”

宋小河自己說出了這個答案。

當初下山時,步時鳶持著幡慢悠悠地晃到她的麵前。

那並未無意間的緣分,而是一場計劃好的相遇。

步時鳶擺了一張棋盤,自己執子。

從她站在宋小河身前,喚出她名字的那一刻,整個棋盤開始運作。

而宋小河,就成了她最重要的那顆棋子。

宋小河抹著眼淚問:“那我是白子,還是黑子?”

沈溪山一愣,一時間沒答上來,“或許是個傻子?”

“你這樣說我,我就更傷心了。”宋小河

嗚嗚地哭,眼淚全蹭在了沈溪山的衣服上,悶悶地說:“你萬一死在這裡了怎麼辦?”

“現在就迫不及待咒我了是吧?”沈溪山笑著反問。

“當務之急,還是尋找破陣的辦法。”宋小河攥著拳頭道:“就算找不到也要找,絕不能讓她們如願!就沒有我宋小河找不到的東西,師父買的任何零食,不管藏在哪裡,我都能全部找出來!”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若要你找,你定然是能找出來的。”

一道溫柔的聲音自旁處響起,兩人同時轉頭,就見十來步之外,先是出現了一盞燈,隨著燈光散發出的暖黃光芒,一個身影也漸漸被光影勾勒。

步時鳶慢慢現出身形,嘴角噙著笑,一如既往的從容,說:“隻不過你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宋小河鬆開了抱著沈溪山的手臂,往前走了兩步,眼眸盯著她,問:“鳶姐,這一切當真是你所為?”

“你們方才所猜測的,皆屬實。”步時鳶坦然地承認了,半點遮掩都沒有。

宋小河聽到她親口承認,心中最後的希望也破滅,語氣滿是失望,“鳶姐,自相遇以來,我都是誠心將你當做姐姐,我知道你神秘莫測,有著非同一般的過往,但我從不探究追問,隻想簡簡單單與你維持交情,卻沒想到你竟在我的身邊布了這麼大一個局。”

其實也不算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宋小河早就察覺到步時鳶是為她而來,就像她每次都會在宋小河的必經之地等待一樣。之前在壽麟城的時候,沈溪山也跟她提到過,懷疑的種子落在心間的土壤裡,不用澆灌也能越長越大,隻是在確鑿的證據出現之前,宋小河始終覺得她不是壞人。

步時鳶的麵容被光映襯著,顯得十分柔和,看起來也沒有壞人的樣子,“倘若這世間真有那麼多簡簡單單,有哪來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那你何必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宋小河大聲質問。

“涉局之人,皆是局中一子,包括我在內。”

起風了,步時鳶身上的道袍又被吹起來,露出一截乾巴巴的,像是骨頭一樣的手腕。

她看起來幾乎變成一副裹了皮的骨架,站在夜色中,像是索命的無常,令人觸目驚心。

“局中所有人都是為了自己,又都不是為了自己。”須臾間,步時鳶勾起一抹苦笑,“你就當我有苦難言吧。”

“我不管你有什麼苦,怎麼個難言法。”宋小河將木劍握在手上,眼眶還是紅的,但眼神卻已經變得尤其淩厲,冷冷地與步時鳶對視,警告道:“但你若是傷害我的朋友,傷害沈溪山,我絕不會顧念舊情。”

步時鳶淡聲說:“我並不擅長打架,此番前來,不過是為了啟動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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