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鴛鴦偶棒打牟大人,翻曆書找到新線索
事發後,魏崔城立刻快馬加鞭進城告訴了乾爹、錦衣衛指揮使牟斌。
牟斌聽著魏崔城的描述,說道:“肯定是吳太監一家,吳太監是仁和長公主府的總管太監,也是鄭旺妖言案的嫌犯,錦衣衛昨天找他們家一整夜,以為畏罪潛逃了,沒想到一家人都在湖裡。”
牟斌立刻帶人去了現場,北頂附近設下路障,不準閒雜人等靠近。
北頂袇房。
死全家,這是陸善柔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景象,哪怕死的不是自己家。
一股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噎的難受,靈魂好像被拽到了那個寒冷的元宵節夜裡,鞭炮聲掩蓋了全家的慘叫和呼救聲、刀劍刺入身體的悶響……
“姐姐,快跑!”
陸善柔張開雙臂,站在門口,用肉身給姐姐當擋箭牌。
一支由弩發射的箭來襲,勁道極強,貫穿了她的左肋,她當場暈過去。
醒來的時候,溫嬤嬤在給她換藥,她顧不得左肋的劇痛,“嬤嬤,我姐姐呢?”
溫嬤嬤哭著告訴她,陸家滅門,她姐姐沒能逃出去,死在了梧桐樹下。
後來,姐夫在梧桐樹上自掛東南枝,殉了情……
自從看到躺在湖畔的吳太監一家人,陸善柔就覺得左肋處又開始疼了。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她躺在榻上,任憑過去的回憶將她淹沒,溺斃。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外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溫嬤嬤的說話聲。
“牟大人,我們家陸宜人身體不適,正在休息。陸宜人知道的事,魏千戶都知道,他們一起把屍首網上來的,大人有什麼問題去問魏千戶啊,何苦來盤問一個苦命的小寡婦。”
鳳姐說道:“大人,陸宜人嚇壞了,中午飯都沒吃,大人就是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這種大人物可不是溫嬤嬤鳳姐一老一少能夠對付的。
陸善柔聽見牟斌來了,立刻起來,穿衣打扮,雙眸將能夠溺死人的悲傷全部斂進去,眨了眨眼,眸色恢複平靜,如一潭秋水,說道:“溫嬤嬤,鳳姐,你們都退下。”
牟斌看到一個穿著紫紗道袍,做仙姑打扮的婦人。她頭戴紫玉五梁冠,一根晶瑩剔透的紫色水晶簪固定著玉冠,遠看上去,整個人就像籠罩在紫霞之中,清麗脫俗,不施粉黛,卻自有一番動人之處。
陸善柔修行時叫做紫虛仙姑,這是她最常見的打扮。
好一朵美麗的紫色睡蓮花……怕是有劇毒!牟斌打量著陸善柔。
陸善柔立刻找到了主動,她端坐在主位的羅漢榻上,指了指左下首的一把交椅,“牟大人請坐,溫嬤嬤,上茶。”這是我的地盤,得聽我的安排。
這個女人不一般,牟斌收回目光,他並沒有坐下,繼續站著,俯視著陸善柔,“茶不必了,有幾句話問你,你若配合,就是幾句話的事,你若不配合麼……”
牟斌故意拖長了語調,“那就不是幾句話的事了。”
“溫嬤嬤,上茶。”陸善柔笑了笑,說道:“我渴了,我想喝茶,牟大人隨意。”
喝不喝的,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溫嬤嬤端了兩盞茶上來。
陸善柔抿了兩口,“牟大人可以問了。”
牟斌說道:“你是我乾兒子魏崔城的新鄰居?”
牟斌覺得,陸善柔接近他的乾兒子,肯定不懷好意!他從小養大的乾兒子,性格單純,根本就不是這種經曆複雜、長得又美的□□的對手。
最近實在太忙,沒有注意到親手養大的肥羊被人虎視眈眈!
陸善柔說道:“魏千戶是我的房客。”我是主,他是客,不是普通的鄰裡,他不喜歡隨時可以搬走呀。
可他就是不搬呢。
不過有一點你沒猜錯,我對他確實“圖謀不軌”。
牟斌說道:“芳草院的事情,他都告訴我了,你很有本事啊。”
芳草院李公子之死鬨的動靜很大,錦衣衛遲早會知道,陸善柔不稀奇,但是陶朱的事情,陸善柔相信魏崔城不會說的,他把陶朱綁在床腿上栓了整整一夜,陶朱是太子,這可是欺君之罪!
牟斌在詐我!
陸善柔謙道:“那裡那裡,我隻是從父親那裡學的一些皮毛探案技巧,是老天有眼,天降神罰,惡有惡報。”
牟斌說道:“十二個時辰之內破凶殺案,這還叫皮毛?你太謙虛了,梧桐居士。五品誥命夫人寫話本小說,小說都不敢這麼寫。”
喲,知道的還不少啊,連我的筆名都查出來了。
陸善柔淡淡道:“梧桐居士是為了謀生,我的故居就是三卷《陸公案》的稿酬買回來的,難道牟大人要斷了我的財路?”
“隻為錢財?”牟斌問道。
陸善柔說道:“名和利,我都想要。我父親陸青天過世十年了,許多人已經淡忘了他懲惡揚善的功績,我想讓他的靈魂在世上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牟斌繼續追問:“不為彆的了?”比如我的乾兒子。
陸善柔說道:“就圖名利。”還有你的乾兒子。
牟斌又問:“今天從湖裡打撈上來的一家人,你怎麼看?”
終於扯到正題了。陸善柔說道:“我檢查過他們的口鼻和咽喉,很乾淨,沒有水草浮萍之類的,肚子扁平,都不是淹死的,應該是死後被人投在湖裡,案發案場應該在彆處。”
和錦衣衛的仵作說的一模一樣。牟斌說道:“你在芳草院破凶殺案,隻用了十二個時辰。我現在給你十二個時辰,你能不能破吳太監滅門案?”
“不能。”陸善柔都沒有細想,立刻否認,“芳草院從案發到破案,幾乎都是封閉的環境,凶器容易找;從動機推演嫌犯,最後二選一,比較簡單。昨天正值中元節,又是上香,又是廟會大集,北頂附近人山人海,找凶手如大海撈針,十二個時辰如何破案?”
牟斌說道:“我給你兩天時間。”
“破不了。”陸善柔說道:“兩個月都破不了,大人另請高明。”
牟斌終於坐下來了,不過沒喝茶,“你是破不了呢,還是不想破?”
“都是。”陸善柔坦言道:“我六年都沒踏入京城半步,物是人非,破點小案子還行,這種滅門大案,又涉及到……皇家秘聞,我沒那個信心,也沒那個本事,怕辱了父親的名聲。”
關鍵是,若查不出什麼,還好,頂多丟麵子。若真查出什麼來……怕是要掉腦袋啊!
大仇未報,“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我可不想當第二個劉備。
先自保要緊。
牟斌端起茶盞,喝著快涼的茶水,“我親自來一趟,不是來和你商量的。”不去也得去,再拒絕,就是給臉不要臉了。
陸善柔看了一眼窗外,笑道:“大人來這裡,魏千戶不知道吧?”
牟斌雙目裡迸出的寒氣幾乎能把茶水凍成冰,“離我乾兒子遠點。”
說曹操曹操到,外頭起了一陣喧囂。
“魏千戶,你不能進去!”
“讓開!”
接著,響起了謔謔哈嘿的交手聲,牟斌怕乾兒子以寡敵眾吃虧,大聲道:“讓他進來。”
魏崔城進來了,衣服有些不整齊,先給牟斌行禮,“標下參見指揮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