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燒了(2 / 2)

怕血濺到自己,沈鸞扶著綠萼的手往後退開半步。

那宮人跌破了膽,以為還有希望,壯著膽子想要去抓沈鸞的衣角。

隻可惜手剛伸到一半,頭頂驀地傳來一聲冷斥:“大膽!”

茯苓冷著臉,福身至一旁:“郡主,天色已晚,不如先將這二人送去詔獄,省得擾了郡主清淨。”

兩人過往都在東宮服侍,聞言臉都白了,顫著身子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

詔獄吃人不吐骨頭,進去後生不如死,從未聽過有人完整從那地走出。

“郡主,奴婢錯了,奴婢真的知錯了!”那人連連磕頭,血珠子自額角滑落,汩汩流出,“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求郡主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奴婢願日日夜夜守在佛祖麵前,為太子殿下祈福,求太子殿下長命百歲……”

“你想為阿衡哥哥祈福?”

倏地,頭頂傳來沈鸞輕輕一聲。

宮人以為自己得救,趕忙抬頭表忠心:“是是,奴婢願意為太子殿下祈福,隻要郡主不送奴婢去詔獄,奴婢做什麼都可以的!”

夜色深沉,牆角蒼苔陰冷,耳邊風聲陣陣,裹挾著宮人的嗚咽啜泣。

沈鸞漫不經心往地上投去一眼,須臾方開口。

“你既有心,那便去蘢月庵……”

蘢月庵離京城不遠,京城若有家眷犯了罪或者做錯事,都會送往此處。日子雖清貧辛苦,但也比詔獄好上不少。

宮人喜極而泣,連聲謝過沈鸞:“奴婢一定為太子殿下……”

“……日日夜夜跪在佛祖麵前,為阿衡哥哥祈福。”沈鸞慢悠悠補上後半句。

她目光從宮人臉上移開,再不施舍半點眼色,沈鸞抬腳越過宮人往前走,“你這麼誠心,想來是能感動天地的。這天也開始冷了,什麼時候下一場雪,你便什麼時候起身。否則,便長長久久跪著。”

風聲鶴唳,靜悄無聲。沈鸞回首,心不在焉道:“受不住也沒關係,喚你兄弟姊妹陪你便是。”

宮人目瞪口呆,顫著身子伏跪在地,以頭搶地:“郡主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

話音未落,已經有侍從上前,捂住宮人的嘴往後拉,準備連夜送往蘢月庵。

沈鸞駐足。

那宮人以為沈鸞心軟,掙紮得越發厲害:“郡主,郡主!”

沈鸞並未轉身,隻聲音淡淡從前方傳來。

“不是你自己說的要為阿衡哥哥祈福的嗎?怎的現下又反悔了?若人人同你如此,這宮中豈不亂套。”

宮人淚流滿麵,瞪著眼睛驚恐不安。隻可惜她並未掙紮多久,便被人拽了下去。

一晚上的好興致被破壞,沈鸞意興闌珊,正想著喚綠萼傳步輦。

驀地,前方竹影下多出一人。

裴晏一身竹青袍衫,麵無表情朝沈鸞看了過來。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

……

更深露重,偶有蟲聲在窗外響起,驚起一地的月光。

“……阿衡哥哥。”

“他怎麼這樣,不知好歹,明明阿衡哥哥是為了他好。”

“你便去蘢月庵,日日夜夜為阿衡哥哥祈福。”

“不是你自己說想為阿衡哥哥祈福的嗎,怎的現在又反悔了?”

阿衡哥哥。

阿衡。

阿……珩。

猝然驚醒,黑夜中幔帳拂動,攪亂一室的月光。

裴晏雙目圓睜,緊縮的瞳孔映照出片刻的慌亂和不安。耳邊嗡嗡作響,頭疼欲裂。

夢中那個聲音好像是……沈鸞。

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小名?

猛地從榻上坐起,裴晏眸底倏然漲起殺意。

如若沈鸞真的查探過自己……

陡地,窗棱處傳來“咚”一聲,裴晏凝神皺眉望過去,隻聽吱呀一聲響,李貴單手撐著窗檻,借著月光靈活躍入室內。

剛才的碎石塊,便是他扔的。

他雙手抱拳,伏跪在地:“主子。”

“回來了。”裴晏目不斜視,盤腿坐於榻上打坐,闔眸聽著李貴回複消息。

“太子那邊並無異常,長安郡主回宮之後……”

李貴垂眸,細細回複自己在暗中看到的一切。

長安郡主向來驕奢,回宮後先是花了半柱香的時間洗臉,然後又花了半盞茶的功夫抹茉莉粉。那茉莉是丫鬟們秋分之日采摘的,拿土罐裝了埋在樹下,來年春分再挖出來,又添了玫瑰露,再連著曬九九八十一天,拿石舀細細搗碎過篩後,方得了一小瓶。

裴晏不耐煩打斷:“……隻有這些?”

李貴麵露窘迫。

他在屋頂上蹲了半天,都不夠長安郡主在臉上塗塗抹抹。最值得提的,興許還是太傅之女姚綾遞了帖子,問郡主安。

李貴垂首低聲回:“那帖子並無異樣,不過郡主明日應當會和姚姑娘見麵。還有……”

李貴欲言又止,心下踟躕,不知當說不該說。

裴晏冷眼望過去。

李貴不敢再耽擱,垂手侍立:“郡主睡前,讓丫鬟們將今日穿的杏黃宮衣燒了。”

裴晏揚眉:“……燒了?”

滿室靜默,徒有月光繚繞。

李貴伏跪在青石磚上,以額叩首,低眉垂目不敢往上多看一眼:“郡主說,說……”

心跳驟急,李貴一鼓作氣,將聽到的全盤托出。

“郡主說,今兒穿這身連碰著那人兩回……”

“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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