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就是我的項目,很高興今天能在這裡與大家分享,如果各位老師還有什麼問題,歡迎向我提問。”
楚孑終於講完了,一共二十分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讓龍茗感覺有的意思的是,楚孑沒用“感謝各位的出席”或者“感謝各位聽完我的報告”這種顯得比較弱勢的感謝語,更沒用本來就不該使用的“聆聽”二字,顯得他對自己的研究非常自信。
這顯然也讓尼爾森這種來自歐美的學者非常欣賞,自發地鼓起了掌。
全場掌聲雷動,顯然不論是何種年齡、何種學曆的人,都能被這樣自信完美的展示吸引。
楚孑信步走到舞台中央,然後等待著八位評委的提問。
實不相瞞,他有些緊張。
今天的評委們本身就都很嚴厲,尤其是聽到過前麵何田的提問環節之後,他就更加覺得這些評委一定會關注到一些極其刁鑽的問題了。
台下,艾院長和貓教授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裡。
在他們看來,楚孑剛剛的表現是完美的,但鬼知道這些老學者會不會有古怪的問題呢。
龍茗在眾目睽睽之下接過了麥克風,問道:“楚同學,要不你先跟我們說說你之前被網友說論文代筆的事吧。”
尼爾森也笑著補充:“我看你這份項目的水平確實不太像是個大一學生的水平,我也很好奇。”
問題一出,全場嘩然。
“握草握草,沒想到評委直接問了這個問題!”
“我就說很奇怪吧!楚孑這個項目明顯比彆人好出一大截,真的是自己做的嗎?”
“前麵那麼多數據,後麵還有一篇CSSCI論文,這麼多事真的是
他一個人做的嗎……”
後排的路人都削尖了腦袋往前湊,想聽聽楚孑的回答。
儘管他們都如此好奇,但其實楚孑看清了八位評委的表情……
評委們都是笑著的,感覺這不是一個真心的詰問,反而像是一次小小的八卦。
於是楚孑也放鬆下來,笑著回道:“教授們,請問如果你們研究出了這個課題,還發了一篇CSSCI,會給自己的學生嗎?”
評委們都笑了。
“我們之前都聽過你的傳聞,所以其實你上台之前也都想見識一下,”龍茗笑著回答,“不過聽你講完就知道傳聞不真了,你對這個項目的了解程度太深了,我覺得不可能是代筆。”
後麵傳來一陣驚呼。
這算什麼?這算是行業大佬給楚孑背書了!
山本也說道:“你對數據的處理是我在最近的學術界都沒怎麼見到過的,如果說是我做出了這樣的處理,才不會輕易把署名給你,除非我瘋了!”
全場傳來笑聲。
是啊,哪個教授會把這樣的成果讓給一位大一的學生呢!
這個在路人心頭懸了一個月的問題,就這樣被四兩撥千斤的回答了!
但有八位教授一齊背書,再沒有比這更有力量的回應了!
“好了好了,我也是小小的八卦一下,咱們聊回比賽上麵的事,”龍茗看向兩邊的評委,“有什麼問題需要楚孑回答嗎?”
之後的十幾分鐘裡,評委們問了一些關於項目上的事。
但楚孑都回答的漂亮完美,評委們也都十分滿意。
“楚孑,有機會的話能一起吃個飯嗎,我還想多聽你聊聊關於曆史上寵物殯葬的事,”尼爾森看大家問的差不多,開始提出邀請,“這對我很重要,拜托了。”
“稍等,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和我的學生們見見麵嗎?”山本也問道,“我想他們很有興趣聽你是如何做到這個地步的。”
“山本桑,你這樣搶人可就不太厚道了。”尼爾森暗搓搓說道。
“我們霓虹國和華國本就屬於一個文化圈,自然要多點交流,”山本立即回擊,“你們歐美那一套不適合我們……”
“好了好了,”龍茗看兩位教授像小孩一樣吵起來了有點哭笑不得,“還有關於項目的問題要問楚孑選手嗎?”
尼爾森看向楚孑:“我承認,我之前一直覺得華國的社會科學發展很受限製,但現在我覺得你們有這樣的學生,還有這麼豐富的曆史,真的很了不起。”
……
終於忙完了第二環節。
楚孑幾乎忘了,還有第三環節。
而無巧不成書,楚孑第三環節的評委不是彆人,正是何國銘。
第三環節主要是再次審查所有的原始材料,以及申請人的品行,確保頒獎萬無一失。
楚孑進了房間以後,就把自己所有的材料都分門彆類交給了何國銘。
何國銘本來還沉浸在兒子的失
利中有些沒走出來。
但看到比兒子年紀還行的楚孑卻能做出如此報告之後,不免心生感慨。
果然總有些年輕人,在熠熠發光啊。
而楚孑即使是在麵對他的時候,依舊保持著禮貌。
何國銘有些動容,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你是很喜歡殯葬學或者社會學嗎?”
他想起來了自己剛入行研究的歲月。
其實那時候還是有些夢想和憧憬的,隻不過是他發現自己似乎對這門學科並沒有深度的熱愛,所以才沒有拚儘全力。
一開始隻是偷了點懶,少計算了幾個數據,後來就變成了抄外國文獻,到現在就完全放鬆了,開始全權教給學生。
如果他最開始就沒放鬆對自己的要求,會不會也擁有一個像楚孑剛剛站在台上發光的瞬間呢?
楚孑卻出乎意料地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是的,我熱愛這些學科。”
“社會學這麼枯燥乏味,每天不是發問卷就是看文獻,永無儘頭,為什麼會喜歡呢?”何國銘追問道。
“學習這件事本身就很有意思啊,”楚孑真誠回答道,“‘不怕真理無窮,進一寸有進一寸的歡喜’。”
何國銘愣住了。
他忽然覺得羞愧。
在他眼中,搞學術是為了職稱、為了待遇、為了給兒子鋪路。
但在眼前這個青年的心裡,搞學術隻是因為熱愛學習,所有的榮譽隻不過是附加品罷了。
僅此而已。
直到楚孑走後很久,何國銘還在想著他剛剛的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感覺,就像是看到自己究其一生想要獲得的葵花寶典正被門口的孩童折著紙飛機一樣。
學術界不缺他這種人。
而缺乏的是天生的學者。
楚孑就是其中過早開始閃耀的那一個。
“何教授,請問您這邊審核完成了嗎?要頒獎了,”陪同進門催促道,“您這邊負責的選手有什麼問題嗎?”
何國銘抬頭,忽然看到了門外。
他的兒子何田坐在長椅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而他的眼中竟然有著一絲恨意,狠戾地看向自己的房間。
何國銘再低頭看看自己的審查意見,動作停滯住了。
他有一種權利,一種和剛剛那八位評委一樣的權利,可以否定一個學生之後的學術生涯。
想到此處,何國銘忽然覺得,自己手下的筆有千斤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