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李文便開著越野車,帶著楚孑和二師兄往景星鄉古茶園駛去。
景星鄉就在墨江哈尼族自治縣裡,但距離他們現在所處的碧溪古鎮還有不短的距離。
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是景星鄉的鄉政府,到了鄉政府之後再決定到底去周邊哪個古茶園。
楚孑和二師兄本以為去往鄉政府的路必然會比來的時候順利很多,但沒想到這裡還是雲省極為特色的那種崎嶇山路,彎道多而急,再加上最近趕上雨季,路上經常有山上掉下來的碎石與泥土,一路開得都艱難極了。
而且李文同誌的駕駛風格和之前的虎克也大相徑庭,虎克會充分考慮車上乘客的感受,但李文則不,他追求快,所以一路上車左顛右晃,連楚孑和二師兄兩個平常不暈車的人都覺得有些難受了。
可偏偏李文還覺得這樣開車無聊,望著青翠的重山疊嶂,開始講起了當地的故事和普洱茶的曆史,楚孑和溫如玉不得不認真傾聽,生怕漏掉什麼細節。
李文自幼生長在普洱古茶區,雖然是漢人,但祖上應該和當地的少數民族有過親緣關係,長得並不像是純粹的漢人。
而他從小就受茶葉文化的熏陶,此刻講起各種故事也是信手拈來。
他年齡不小了,大約四十來歲,因此可以說是看著大山裡的普洱茶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向全國視野的。
比如他就曾經參與過1990年代的“華國普洱茶葉節”的創辦,這算得上是雲省普洱茶,尤其是古茶樹,走向全國的第一步。
在他心裡,他非常讚同黃慶學者的看法,認為“普洱茶文化乃當代原創文化”。這可能和大家認為的相反,普洱茶明明大多是用古茶樹上的古茶葉做的,曆史也頗為久遠了,怎麼會是當代原創文化呢?
李文拋出問題後,自己解釋道,因為普洱茶的出現打破了茶文化曆史上“新茶至上”的說法,反而追求“越陳越香”,這說法一出,直接賦予了普洱茶收藏、品鑒的意義,這也是為什麼,如今普洱茶的價格總體偏高,而且幾l乎最貴的茶葉,都是普洱。
普洱茶不止可以喝,還可以“玩”,而且還可以增值,這就是當代才有的文化,在古代雖然大家也喝普洱,但卻並不講究這些。
楚孑想,從這個層麵來看,其實普洱茶是商品化做的最好的茶葉,沒有之一。
尤其是普洱茶多為古茶樹和古茶葉,這給普洱茶添上了一抹神秘色彩,再加上越陳越香的名頭,也難怪那麼多商人茶客對於古茶葉趨之若鶩。
但其實,雲省的古茶樹存量並不少,隨著近幾l年古茶葉的價格持續走高,古茶樹麵臨最大的問題其實已經並不是如何開發他們的商業價值了,而是如何好好保護他們。
李文提到現在對於古茶樹的過度開采,也覺得痛心疾首。
但如何在商業與保護之間找到平衡,如何能讓茶農富起來而非茶商,這則是一個太大的命題,儘管楚孑和二師兄都是研究茶葉與茶文化的,但他們
依舊沒有答案。
一講起普洱茶,李文的話匣子就徹底打開了,指著剛剛路過的“寧洱”茶馬古道景點牌,問他們兩個,知不知道為什麼普洱茶叫普洱。
楚孑隻隱約查過一些資料,知道的並不真切,於是便讓李文這位業內人士講講。
李文也說關於普洱茶的來曆眾說紛紜,但他覺得最靠譜的,還是因為普洱茶最初是由雲南濮人種植的茶,最開始稱為“普茶”(亦有為‘濮茶’的說法)。
濮人即是濮族人,從先秦開始就分布在我國長江上遊地區,也就是如今的雲貴川直至重慶沿線的地區。
在古時候,濮人也被稱為“百濮”,而這個名字的來源已經不可考了。總之能在史書中見到最早的關於濮人的記載,就是在《尚書·牧誓》之中,說濮人曾經與庸人、蜀人、羌人等等一起參與過周武王牧野誓師,一同討伐商紂王。
而時至今日,濮人這個說法已經被取代了,所謂的濮族從現有情況來看,應該也已經成為了布朗族、德昂族、佤族等等雲貴地區少數民族的祖先。
古代時候,濮人非常熱衷於種植茶樹,所種的茶樹分布也極為廣闊,不僅在我國雲貴川地區都有種植,就連現在,與我國接壤的越南、老撾、緬甸等地,也能看到他們所種植的古茶樹的身影。
至於普洱這個名字的由來,應該與寧洱鄉有關,在清朝之前,寧洱鄉及思茅鄉附近地區就叫“普洱鄉”,李文猜測應該與穿城而過的東洱河有關。在2007年,經過□□批準,才重新把思茅鄉更民為普洱市。
這樣一來,普洱茶才算是有了正名。
楚孑聽完也是覺得受益匪淺,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茶葉名,也凝結了這麼多的曆史。
等到李文講述了一通,時間也已經接近正午了,而他們的小車終於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景星鄉政府。
景星鄉並不是一個多麼發達的地方,連馬路和人行道都破破爛爛,也鮮少有高樓大廈的存在,整個鄉最繁華的不過是一條像是大集市一樣的商業街道,然而鄉裡隨處可見茶葉作坊、茶葉公司,甚至有不少小型的旅行公司,提供多條可以看古茶樹的路線。
不過,李文指著那些招牌說,都是騙人的。
因為隻要找一個景星鄉居民隨便一問就知道,環繞著景星鄉的到處都是古茶樹,根本不需要特定的路線,隨便走走就能遇到了。